那蛾虫飞落在地,两双翼翅薄得几乎看不见了,它抖了抖头顶的触须,将脑袋埋在身下道:“嚯嚯,这是自然,贫道随后就来。”
喽啰们点起几盏孔明灯,用细绳牵扯着高悬在半空,一排排的灯笼也跟着挂在廊檐下面,将这间空地照得通亮。
仪娘笑道:“有道是来者是客,这黑灯瞎火的也不便招呼各位!请黄道友包涵!”飞虫喜欢火光,这虫身虽说是黄昆施法控制的,但本性依旧,见了这么多的灯火,瞬时焦躁不安。
黄昆知道对方这是故意的,任由蛾虫扑棱几下翅膀,不满地哼了一声,将那奇怪的脑袋藏在更深了。
没多久,牛蒡阴沉着脸走了回来,向仪娘嘀咕了几句,仪娘的脸色登变,满面的春风一扫而空。俩人向身后望去,那边嘎吱嘎吱地响着,似是车子被压得不堪重负。几名镖客护卫着一辆载着木箱的大车先到了这里。
叶凡看到马车上的那杆行威镖局的旗子,霎那间苍白着脸,什么都明白了,恨不能钻进地缝里,他们无形中可是帮了这妖道大忙了。
“好啊!看来黄道友是早有预谋了?”仪娘道。
“嚯嚯,不敢当,还有几位朋友也要向辛仙子介绍。”镖车后走出一位白袍男人,方正的脑袋,朝仪娘他们拱手一礼,指着同行中也是白袍装扮的长脸老者道:“这是某家师兄,人称石龙先生。”
那老者抬起手杖,略一拱手,言语颇为不屑:“听说你这娘子上次让黄昆师弟吃了好大的苦头,逼得老夫亲自出马,好大的能耐啊!”仪娘神色不惊,连眼都没抬起。
“嚯嚯,这位是玄阳宗真南师兄,玄阳宗可是中原大宗,想必辛仙子也认识。”这下叶凡和徐定光的脸色白得透青了,双手不知觉地颤抖,这家伙怎么会跟那个玩虫的妖道搅合在一起?难道他们原本就认识?那位红袍的真南道人没看见躲在大厅的俩个熟人,笑呵呵地向仪娘躬身一礼,礼仪倒是很足。
仪娘的眼皮微动,回礼说道:“久仰大名!”
“这位是双鸭山武家兄弟!这位是来自西域的圣龙侍者!”
黄昆介绍最后一名时,叶凡和徐定光以及在场的马贼都是呼吸一滞,人群里一个头裹白布、黄须虬髯的异域男人眼神阴鸷地弯腰一礼。这不就是那位操纵怪蛇的异族人么?他的出现,彻底将叶凡最后一点的侥幸心打破,那口木箱里是那条怪蛇无疑。
马贼的一方顿时骚动起来,议论、讽刺、叫骂都有。且不说这些道人都是名头响当当的人物,单是那位异族人的出场,就足以掀起他们的愤懑情绪。
仪娘道:“好的很!黄昆道人叫了这么多的帮手,还千里迢迢地请来这位番邦人,可不是为了欺负我这个小女子吧?这般恃强凌弱可不合咱们修道人的规矩。”
“仙子说笑了,你是青丹门的高徒,算不上是弱者!某请来这么多朋友,自然是为了向仙子讨个说法!”
“什么说法?”
“这远志山的娑罗果却是无主之物,被仙子独占,却是不公平了。”
“哼,上次有人一声招呼不打就驱虫过来,恶心死我了。”
“嚯嚯,所以这次某就和仙子论个高下,定下山头的归属。”
仪娘身后的那些马贼一齐鼓噪,对方可是个修道的神仙,这般抢占山头与他们这些匪徒有什么区别,脸都不要了。
那伏在地上的蛾虫猛然鼓起两双金翅,呼地一下飞到半空,借着孔明灯的光亮,众人这才看清这虫子的面目,又是齐齐地一声哗然。这怪虫子压根就没有脑袋,只有一张硕大的圆口在半空中扭动着,蛾虫身上再次传来黄昆道人的声音,他冷笑着:“嚯,若非青丹门的辛夷仙子在这,你们这个蝼蚁还不如本道人的虫儿,有什么资格在本道的面前指手划脚!”
蛾虫说话间骤然生变,两双金翅来回地扑棱着扇起一阵沙风,场地内如同天摇地晃般的,屋瓦咣当咣当地被卷得七零八落。屋檐下的那排灯火陡灭,几盏靠细绳牵扯的孔明灯瞬间失了牵扯,被这股风力一刮,呼哧地飞得不见踪影了。
黄昆道人这方还好,树停风止,没受什么影响,蛾虫扇起的这股大风只对着马贼的方向而去。那些马贼就遭殃了,这阵狂风来得太过突然,一不留神地都滚翻在地,呼嚎声不断。只有仪娘还有少数几人或有功法在身,还在勉强地支撑。
叶凡内疚之极,没想到自己的好心反而做了坏事,那个妖道的帮手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而现在场内的情形瞧在眼里,尤其是那件黄衣如同一枝稚嫩的花骨朵在风中摇摇欲坠,更是着急万分。不经意间瞧见角落里的那盏半丈来高的青铜座灯,对徐定光说道:“现在你敢不敢出去拼了?”
徐定光苦着脸蹲在那里懊恼,听见叶凡的语气似是调侃地揭了他的伤疤,怒目回视待要骂他,只见叶凡盯着半空的蛾虫眼神决然发亮,喃喃道:“你送我上去!”
仪娘摸出银针正欲动手反击,忽然风势一滞,她的脚下一个趔趄,待站稳一看,却是有人从大厅里杀出,那个蛾虫突遭袭击只得匆促地调头应对。那俩人不是别人,正是黄昆的同伙,那两个华阳少年。这个变化出乎她的意料,心道:“难道这些人起了内讧?”
“东主,要不要上去帮他们?”
仪娘斜了牛蒡一眼,见到他那双伤臂,没好气地说道:“看看再说。”
……
“怎么送你上去?”徐定光端着那盏铜灯柱子问道。这件兵器虽然不够称心,稀奇古怪的装饰一堆,但足够长,勉强够用。只是这灯油没倒尽,铜柱上都是滑腻腻得难受。
叶凡抱起一大堆的发亮的东西哐当地直响,道:“用你的那招探手自乐。”徐家伏魔拳也好,伏魔枪也罢,都是按着十八罗汉的喻意来的。这招“探手自乐”,本意是探手罗汉行完功法后长呼一口气,借着舒展双臂的劲将体内的淤气都散发出去。到了徐家功法这里,就是拦架于身前,一身的劲力蕴含在胸口引而待发。
徐定光一头雾水的就被叶凡推出大厅。黄昆几人觉察到这里的动静,刚朝这边看来,只听叶凡喝道:“徐兄弟!”他还没待自己想明白,就听见叶凡这一叫,立刻慌慌张张地双手提起铜灯柱向前一推,只听哐当一阵乱响,旋即一股力道压到铜灯柱上面。他下意识地将体内蓄势的力量跟着平推出去,只见一道身影嗖地一踩灯柱跃到空中,又是金光一闪,直往那蛾虫飞去。
徐定光刚一出手,就大叫道:“不好!”这时,叶凡早已借着他的劲道,踩着灯柱闪现了出去,没有听到他这一声惊呼。便是听到了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