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下着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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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入了深秋，寒意若深冬般。一阵阵冷风似锐利的尖刀。
他坐在木屋里的地上，寒气中点这一盏孤小无力的油灯，微微火烛在不断涌来的寒意中，独自对抗着一整晚的黑夜，顽强地跳动着。狂风裹挟着雨滴，敲打着木屋破败的木屋。一滴滴的水珠从房顶落下，时不时点滴落在他的身上。
在狂风穿过缝隙发出的如困兽于笼中的嘶吼声中，一个人，披着满是缝补的粗麻布衣，独自坐在灯前。手中拿着闪着月光般银白的寒光的残剑。一手用衣角小心翼翼地擦拭。擦拭了一遍又一遍，因为除此之外他也无法再做一些别的什么了。
这座城市与他无关，这片繁华不属于他。阴沉的雨雾笼罩着这个世界。寂静若秋叶，无力地飘落在地上。喧嚣，是那风在夜幕中咆哮，雨在叹息。
木屋，方圆十里开外，已被官兵团团围住。弓箭手拉满强弩，寒风之中巍然不动。人，看不清楚了，唯有明晃晃的大刀露出一股决绝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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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司大人，一切准备就绪。可………可………真打算围剿？”
“开什么玩笑，依律，令放箭。”
“诺！”
卒子回身，高举右手，五指合实，快速滑向前。一时，十几位弓箭手数箭齐发。银白色的箭镞如夜幕中的流星，在空中划过。黑夜中，破风而前的箭声，一时不绝于耳。
弓箭手分两组，轮次发箭。一组九人，两组轮流合作，毫无间隙地射向木屋。每位弓箭手配备一筒箭，共计二十支。没人发十箭，十几秒后，已然射了百来支箭。
霎时，寒月之下，空有雨声、风声长鸣。
“没有任何动静，怕是已经……”
“没。飞箭根本伤不到他。”
官兵长官身披铠甲，腰间配有象征权力与荣耀的鎏金官刀，从座椅上站起来，低声道：“下令，近卫兵冲进去，得其首级者，得黄金白两，加官晋爵。”
“可……这……怎么说他也是您的……”
“闭嘴！”
官兵长官一瞬间面如土灰，闪着寒光的官刀已经架在了那个卒子颈前一寸处。雨滴落在刀刃上，溅射到其颈上。卒子惶恐不已，全身上下，一阵觳觫。
“照我说的去办！”
“好……好！……这就去。”话都说不顺畅了，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叫道：“得其首级者，得黄金白两，加官晋爵！！”
一时，杀声四起，人群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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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
未等人进去，木门就被推开了。
他右手持一长三尺剑，左手持剑鞘，低首，风尘仆仆地从里面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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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一时犹豫了，但很快就蜂拥而上。
抽剑，横劈。
卒子们像是自己向刀刃上迎去似的，一个个被一刀毙命。可在金钱的驱使下变成了一群疯狂的野兽，咆哮着冲向死亡。
纵身，侧移，回手。剑鞘挡刀，剑刃横过。顿时鲜血四溅。出手狠辣本不是他的风格，可如今，确是刀刀致命。
若无直接击杀他们，那也必定会落下一生残疾，无法医治。因为没有足够多的金钱，然后在家人的哀痛、无奈与旁人的鄙夷、嘲讽中痛苦地度过余生。对一个人而言，对他们最大的仁慈居然就是直接了解了他们。他想笑，笑这昏庸的世道，以正义之名，却又以一己之私夺取他人的一切，甚至是灭一个素无愁怨的国家。恰是如此黑暗。可是，他又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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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箭从他身后疾速飞来。
回身，下腰，挥斩，一剑将箭镞斩断。
弓箭手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扫射，也不顾及前方的士兵。
大雨打湿了他的衣衫，污了鲜红的血色。血水伴着雨水在地上的坑洼中流淌。白刃，已是血刃。他喃喃地念叨道：“……山雨飘摇湿白刃，赤心无改直相送……”
终是人太多，寡不敌众。在挥手抽刀之时，失手，不慎被一把利刃划伤。薄薄的衣物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天太暗了，也看不清伤口。只是，冷风吹，冷雨打，麻木了，也就不那么疼了。也许不深，可动作确实没那么矫健了。
官兵长官纵身一跃，从数米开外，一下向他劈来。他一个后撤不，勉强躲开。
周围的人刹那间停下了手中的刀剑，连远处的弓箭手也放下了弓或弩。他们围成一圈，看着两人在圈内搏斗。这是野兽的恐惧与害怕，这两人雨中过招，没人可以插手，也没人有那个能力插手。
“哈哈哈哈！是你来了……”他用那沙哑的声音嘶吼着。
“放弃你那可贵而又徒劳的梦想吧！王朝已然覆灭！”官兵长官道。
他全然不顾及身上的伤，狂了一般地用手中的剑挥砸砍劈，说道：“你这种黑暗中自甘沉沦的人又怎会明白？这一切！……这一切！”
也许是在情绪的促使下，使他重回原有的迅捷。
“以你的能力，为何不能重新开始？放下吧！”官兵长官左右来回地舞动剑身，以此卸除他的进攻。
他一个跳跃斩来，吼道：“你懂什么？这是我的一切！一切……放下了，那我还剩下什么？”
“你还有我在！”
“上官崇池？我不认识你！”
“他们都过去了，为了一个不可能的念想而燃烧自己的所有，去追逐那不切实的，让我觉得你也变成了一头……盲了目的野兽。”横刀防御，手腕一侧，刀刃一斜，便将他的力量卸除之。
“一腔热血，燃烧一次足矣！”一向寡言少语的他，竟然一时说了这么多，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也包括他自己。顾不得连招技巧，尽使得大杀招。
终是敌不过不计生死的疯子，官兵长官一步步后退。
他忽然大笑起来，好像含着一口血一样，笑得可气，笑得可怕，笑得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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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箭射穿了他的胸膛。很明显，刚才的他已经疯狂到忘记这周围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着，希望以他为垫脚石，平步青云的人在。显然，那个弓箭手将成就一时的荣耀。明日一早，可能就能登上高堂。
他跪倒在地上，长发披散。手心早已如死人一般冰凉。鲜血溢满了他的喉腔，十分艰难地挺立着。
“一生……总该有什么……能让自己……为之……”
没能说完，就倒在了死人之中。夜幕下，忽然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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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官，尸体怎么处理？”
兵官长官用衣角擦拭了官刀，收在了鞘中，道“卒子收尸，各运其家，二两银子抚恤。他，尸体厚葬，以一个战死之士葬之，不要立碑。”
“卒子可，可他这……怕是不太合适吧？”
“上级罪责就报我上官崇池的名！”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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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兵长官看着他的尸体，手中还握着那把剑——末花。虽是把残剑，却至死不离手，这是他最后的倔强。这是个可怜的人，一个被幻想所俘虏的人。他抛下了他的文气、风雅、才华、武功，去追逐黑夜中的月光。终是如那柄残剑一般，成了一朵末路残花。
官兵长官蹲下身，看着他已多是污渍的脸庞，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不用尽全力？为什么不用剑气？这就是天下最后一个会剑气的，末花持剑者的，我曾经的友人的结局吗……”
“记得把他的剑与之陪葬。”起身，决绝地离去了。因为他知道，若是在不离开，怕就难以控制自己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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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方，勿怨我。怨，且怨这世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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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之下，忽然安静了。一时，寒月之下，空余雨声、风声长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