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来时,已经躺在“离世界”的床上,正午的阳光直射在眼前,泛着光圈。
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我还有些印象,只是不知道那个男人走后,谁好心把我送回了“离世界”。
“离世界”是西桥给这个住处起的名字,白纸黑墨的门牌也是她写的,尽管字是丑了些。
曾经我也问过她,为什么要给这个拥挤的小屋起一个如此深意的名字,她没有回复,只是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或许“离世界”有它的意义,她只是不想提及。
想到这些,我下意识打量了一下西桥的床和那个可以被名为“厨房”的锅,依旧那个样子,只是没了西桥的叽叽喳喳,生活少了些自在。
她真的离开了,只是我还沉醉在有她相伴的岁月里,没有走出来,或许她不再是一个小孩子,去哪里有她自己的选择,可是,莫名其妙地离开还是让我无法理解,自始至终,我都无法相信她是一个能够独立生存的人。
那个男人对我说的那几句话在我耳边响了起来,他说“东窗事发,它还是来了?”是什么意思,如果这句话是说给我听的,那么承载这一切的主角应该是西桥才对,毕竟除了柜台张与西桥外,我的生命里就再没有其他人的痕迹了。
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听上去有些急促,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谁啊?”我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快递快递,这边有您的一份加急加急......加加急信件,还请您签收!”
我纳闷这快递到底是有多急,连忙开门,快递小哥正在一旁喘着粗气,顺势咽了两口唾沫,紧接着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您的快递,请签收!”看样子这个快递确实挺急的,看他的性感的小眼神,差点跑出心脏病来。
我叫他屋里坐,接了杯水给他。
这是一份印有“超级加急”标签的信封袋,奇怪的是,除了收件人那一栏是我的信息外,其它位置全是空白,我连忙咨询这信封是谁寄来的?
他说不清楚,这封信是今天早上莫名其妙出现在配送的快递单号里,自己也是按照流程办事,具体它是一个怎样的过程,管事的也说不明白,只嘱咐优先派送。
“谁会邮寄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我起初认为这是西桥的来信,但马上就打消了念头,她不会是一个写信给我的人,这点我十分确定,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她的文化水平,就连“离世界”这三个字我都耐着性子教了近半个月,想到她什么时候学会了写信,那可能是下辈子的事情了。
看看眼前这封轻薄的信封,影子说过的话又出现在我的耳旁,“东窗事发,它还是来了!”难不成神秘人说的这个“它”指的是我面前的这封信,想到这些,不自觉发起抖来,它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出现,似乎带着某种特殊性。
我试探性地打开了它,里面是张对叠过的黄纸,原以为会是一件极其复杂的事情,会看到某些惊天大秘密或者有关西桥的消息。
看来是我想多了。
它的内容极其简单,只有一行打印好的正楷:“青州古槐”。
快递小哥走后,我又重新审视了一下这封信的内容,信的纸张不是日用的信签纸,而是一种泛着古味的泛黄薄纸,比宣纸略厚些,它看上去有些岁月,表层的褶皱告诉我,它曾长时间暴露在干燥的环境里,至于上面打印的正楷时间,我想就算是让老张看,也说不出个大概。
之所以让我产生疑惑的不单单是这简短的四个字,在纸张背面,右下方位置还印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印章,它与纸张的颜色几乎一致,因为印在背面底部,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
我把他放在台灯下仔细研究了下,这是个圆形印章,只是印泥的颜色不像往日常见的红色,而是用了一种极其罕见的纸同色,印章直径目测2厘米左右,肉眼很难察觉。
我想这样设计或许是为了隐藏某些信息,印章本身带有特殊的身份性,表面上是一种身份或者权利的象征,随着演变,现在应用到各个阶层,具体什么用意还是要个例分析。
上边的字我能够隐约识别,那是一个老写“蘇”字,在它附近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成分出现,印字十分干净。
我把他拿给柜台张看,柜台张变得十分不自然,握纸的手却颤抖起来,他做了些刻意的掩饰,但我还是感觉到了某种怪异。
“张老头,你知道这个地方?”
他愣了一下,又重新看了信上的内容:“这......这......这是......”
“这是......这是......这是......”他激动的结巴起来,手抖动地更厉害了,一股神秘感瞬间从他嘴里涌了出来,我差点憋出肾出血:“你倒是说啊!这到底是什么!”看着他颤栗的双手与嘴唇,我以为他知道些什么,但他往往语出惊人,这种惊人程度总让我大跌眼镜,我想这次会不会例外。
“好纸啊,这是一张好纸!”
“嗯?......??”
听到这样的回复,我只感觉有点上头,或许是大脑供血不足,也或许是被这个张老头气的,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被这个古灵精怪的老家伙给活活憋死。
还没等我张嘴骂,老头子先说话了:“你别嘟囔,这次你可捡到宝了!”说完他让我把工具箱里的放大镜找给他,自己在一旁大笑起来,嘴里不停说着珍宝啊国宝啊类似的虚话。
他把我拉到一旁,打开墙上的探灯,对我说道:“你看这纹理,这工艺,保守估计,这张纸至少有一千年的历史了!”
“什么?一千年!”我差点惊掉下巴,连忙又问一遍,你确定这是一千年前的东西?
“我拿我这满头的乌黑浓密打包票,绝对不会错,据我多年的古物鉴别经验,这应该属于宋代的纸张。”
见他说的决绝,又拿命根子赌注,我相信柜台张没有骗我,在旧城市场,他也算是鉴宝界的扛把子,虽说他文化教养也就那么回事,可这鉴宝的功夫那是实打实的真,不少市博物馆的专家时不时前来请教,行里人都叫他“古玩张”,只是整天在柜台前做些琐碎,到了我嘴里也便成了“柜台张”,虽说我对那些考古倒斗鉴宝没啥兴趣,可他在这方面的能力我一直深信不疑。
他乐得像是个七十岁的孩子,拿着那张破纸走来走去,我的心情却忐忑起来。
我意识到这件事情的特殊性,原本以为是我想多了,认为是西桥走后情感波动带来的心理作用,现在看来,这股特殊性现在真的成为了现实。
谁会无端将一张千年前的黄纸邮寄给我,它到底被赋予了怎样不同寻常的意义,信上所说的“青州古槐”又是什么东西,这一切的一切,似乎是一个个谜团,先是消失在黑夜中的神秘人,然后是张陈旧的信纸,这两件事情的到来都发生在西桥离开的第二周后,它们与西桥的不辞而别是否存在一定的关联。
现在看来,无论寄信人的目的是什么,印证这件事的存在性貌似成为我目前唯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