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楼上,正响着欢快的龟兹乐,仿佛整座楼都在有韵律地震颤。那穿着金缕衣,头戴金冠,披着薄纱的西域歌姬,正扭动细软的腰肢,雪白的裸足在羊毛毡上跳动,脚踝处金色的小铃铛随着腰肢的抖动泠泠作响。扶摇子还是被两个女人绑架着,给他嘴里送肉,送酒,扶摇子变成一个逆来顺受的垃圾桶了。直到那吴奋端着酒杯过来,那两个女人才知趣地走开。
娱乐场所果然是放松的,别看街上冷冷清清,有个别人还是神色匆匆,生怕被巡城的拿住。澶州城一片死寂,家家关门闭户,连个灯光烛火也是看不见的。唯独这红玉楼里灯火通明,楼高三层,好似黑乌鸦群里落进来一只金灿灿的凤凰。除了成立的那座七层的蟠龙塔,这是最高的建筑。那些有钱人挥舞着鼓鼓的钱袋,吆五喝六,打秋风的,抱大腿的,酒水倒了一巡又一巡,舞曲跳了一支又一支。有权势的自然低调奢华,他们从不主动,但是别人都上赶着让他们吃好喝好玩好,不然暗地里给你一双小鞋,三月都不得安生。
扶摇子酒量本就一般,饭量倒是超群。他为了预防吴奋灌他喝酒,不停地吃东西,只要是在跟前,他都拿来吃,保持嘴在咀嚼,他还在一直思忖吴奋到底什么目的请他吃饭,刚才那两个臭小娘已经强行灌了他不少酒,让他的脑袋有些晕。眼前的美人一直跳舞,让人意乱情迷,但是扶摇子还是保持清醒着,以防被暗算。他不断地吩咐加菜加肉,别的人看着都有些吃惊。在座作陪的都是澶州城有头有脸的文武官员,他们的任务就是宴请京城来的上差,澶州城的守护神扶摇子大侠。
吴奋在扶摇子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又把酒杯递过来,一脸谄笑问:“上差,您请!”扶摇子又抓了一把食物放到嘴里。吴奋无奈把酒杯放下,在扶摇子耳边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扶摇子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词应付他们。那些官员见吴奋敬酒,他们也都站起来,身子弓得像煮熟的龙虾一样,就那么撅着,等着给扶摇子敬酒。
扶摇子忽然捂着嘴咳嗽起来,他说了声得罪,就起身冲出去。吴奋当然人带着扶摇子去更衣,更衣室就是厕所,当然就是为了出恭。扶摇子是吃多了,不想看那些人的嘴脸,就在外面的更衣室别名兰轩带着,自然没有冲水马桶,红色的大便桶,上面放着铺着羊毛的木架,染着醉人的熏香,以遮盖臭味。厕所的事,咱们就不再一一细说。
总之,扶摇子在里面呆够了,觉得不好意思,再次出来的时候,看到大家都玩嗨了,个个人都在狂欢,官员们也都顾不得扶摇子了,美人美食美酒,有的在灌陪酒的歌姬喝酒,有的在被别人灌酒,还有几个放浪形骸,赤裸着上身,趴在地上让女人骑在自己身上,还要戴着嚼子,女人挥舞着鞭子,跟现代的受虐狂类似,没有了阶级差别,只有快乐和丑态百出。扶摇子借机要溜走,被身边的一个人拉住了。
扶摇子回头看,这人年纪不大,身量也不高,白白净净的面皮,脸上一个瘊子十分醒目,还有一圈小胡子,又俏皮,又干练,绝对不认识,但看着面熟。
年轻人举着一杯酒说:“大侠,请!”扶摇子忽然灵光一现说:“你是婴......”年轻人赶紧捂住他的嘴,朝他眨眨眼,扶摇子确定他就是白狐婴宁,赶紧改口说:“你是婴大人,失敬失敬!”扶摇子四周看看,全场都在狂欢,连吴奋也不见了踪影。扶摇子和婴宁碰杯,扶摇子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婴宁一笑,把一杯酒喝掉,擦擦嘴,粘的胡子都歪了,用手整理好,低声说:“你能来,我怎么不能?”这时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女人靠过来,用手搂着婴宁和扶摇子的肩头,要和他们拼酒。女人醉意朦胧,脂粉味刺鼻,高高的发髻已经歪了,露着浑圆的肩头和雪白的胸脯,满身酒气。婴宁讨厌地用手扇着说:“跟我到外面,还是在这里逍遥?”那女人以为说的是她,醉意惺忪说:“走,那边有卧房!”扶摇子说:“赶紧走,摆脱她!”婴宁往外走,出了门就是栏杆,她一个跟头就栽下去。
扶摇子以为她是失足,怕她摔死,自己也跟着跳下去,准备接住婴宁,谁知道婴宁就像纸飞机一样,落了几米,就轻飘飘地飞起来。扶摇子也跟着飞,但是身沉气浊,没多久就要下坠。婴宁一下子拉着他的手腕带着他,跟第一次上瑕丘一样。那个女人还想着和俊小生共赴巫山,结果两个人都掉下去不见了,再看两个人像鸟一样飞走了,惊恐尖叫,拉着别人去看。没人理她,她也没太在意,就当自己眼花,又跟别人起腻去了。
离开红玉楼两里地便是蟠龙塔,关于这座塔自然有各种传说,在百姓口口相传中变得神乎其神,其实中国人建塔已经有数千年的历史,加上武则天崇佛,地方上大大小小都有几座塔。盘楼塔是砖石结构,共七层,采取无梁殿顶,通体不见一根木材,这样让它数百年不朽,巍峨高峻。飞檐斗拱,有蟠龙盘踞,虽然有惊鸟铃随风叮当,还是挡不住胆大的鸟儿在上面栖息,甚至作窝。
白狐婴宁拖着扶摇子飞上蟠龙塔,塔尖倒是个登高看景的好去处,澶州城整个尽收眼底,正值九月半,明月皎洁。白狐婴宁把扶摇子放下,两人坐在塔尖的翘檐上。
婴宁斜着眼睛看着扶摇子,扶摇子心虚一样,不敢跟她对眼光。扶摇子说:“你来澶州到底何事?”婴宁变得很生气说:“听这语气,澶州好像是你的,你是节度使吗?”扶摇子老老实实说:“我不是,只是觉得,大家都对你有敌意,呆下去危险!”婴宁忽然凑近看她的眼睛说:“你关心我?”扶摇子说:“是,不.......不是。”婴宁忽然想到什么,说:“你才一天不见,就被酒色掏空身子了?连基本的飞腾法都用不了。”
扶摇子认真地说:“我帮节度使治伤,损耗了些功力,但道基完好,过些天才能恢复。”说者无心,听着有意,婴宁十分认真地说:“那王玄受伤了?不是重病?他受得什么伤?你给我详细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