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座议会成员由圣灵、贤者以及各殿首座组成。议会的召集每三年一次,由圣灵主持,内容为绝密。按照圣约,封号贤者每两年有一次敲响圣钟的权力,以此临时召集议会。
圣诲殿的外面,是十二根最大规格的立柱,上下柱边镶嵌着打磨完美的水晶,浑然一体。每根立柱上各自镌刻着一位圣徒的不朽传说,在光导水晶的作用下熠熠生辉。
而圣诲殿内,仅有一个简洁大气的大厅,并不如同凡世所遐想的那样装饰精美、极尽繁华。至于历代圣灵的起居办公,是在主殿两侧的偏殿中进行。
至高圣殿的四方壁面罗列着诠释经文圣诲的史诗壁画,没有其他装饰。圣灵的宝座就位于大厅最里的平台上,倚靠着一座足有半个圣殿高度的巨型十字架。
这里没有穹顶,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悬浮于空中的光华,小半在殿内,散发出明亮且柔和的光芒,照亮整个大厅,上百年来未曾熄灭过。
戴着冠冕的圣灵四世坐在十字之座上,稍显老态。
是他带领圣光军团赢下了天启圣战,也正是他在终末一战中击杀了破坏主宰——德特佗,完成了自涅槃时代以来的人族夙愿。
他的伟大,如星光般永恒闪烁于天际。
圣灵四世的座前环绕着十数个身披不同圣袍的人影,或立或坐,姿态不一。
站在正中的是传奇苦修士奥尼恩斯,他方才已经向议会述说了夏恩的情况,并向圣灵四世与在场的各位议员展示了那本被私藏的埃尔西朝圣日志。
“奥尼恩斯,十五年来你首次踏上‘启明天’,只是为了这个叫夏恩的年轻人吗?”圣灵四世问道,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回荡于大厅。
“是的,圣灵陛下。”奥尼恩斯回应,“我想要圣廷承认夏恩的身份,让他如常人一般在圣愿城成长,就像您曾经许诺过的一样。”
圣灵四世看着奥尼恩斯,说道:“我记得我承诺过什么,奥尼恩斯,在我认为你没有对圣廷有所隐瞒的情况下。”
“可圣灵陛下,我当初只是想给夏恩一次机会,让他能踏上自己想要的道路。”奥尼恩斯辩解道,“如今,他把握住了机会。在夏恩还是一个男孩的时候,就能凭借意志在那等境地下保留自我。他找到了自己的崇高之志,并向我证明了它,就像隐修会的我们。”
“圣灵陛下,对于他来说,恶魔之躯是一种天赋。”奥尼恩斯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句大逆不道之言。
圣诲殿里顿时响起絮絮低语,而苦修士则坦然处之。
“奥尼恩斯,”圣灵四世开口后,大厅内立马安静了下来,“我们与恶魔战斗了上百年,无数圣职者追随信仰而去。现在才不过迎来短短十五年的和平,你难道就将圣光道义忘得一干二净了?”
“人类之罪,乃世间本态,有律法以制约;恶魔之乱,乃天外横祸,无凡物能平衡。故凡我圣职者,为守护人间秩序,定要抹掉一切无源之恶,灭杀一切所见之魔。”
奥尼恩斯道出一句经文,接着答道:“作为苦修士,我从未松懈过我的信仰。”
“那你为何会选择一个处于恶魔化的孩子,你明知道那个进程无法逆转。”圣灵四世用着近乎呵斥的口吻,“再者他是由狡诈的罪恶之王康斯祢若亲手转化,其中的风险你难道不清楚?”
“圣光所及之处,皆为家园故土;圣光选择之人,皆为兄弟姐妹。”奥尼恩斯没有急着回答,只是继续念着经文。
然后,他才指着大厅上方的光华说道:“埃尔西的日志里记载了夏恩具有极高的圣光亲和度,我凭此帮助夏恩觉醒了圣光。圣光选择了他,就像圣光选择了你我……”
“奥尼恩斯!”苦修士身侧的一人打断了他,“是你选择了他,不是圣光。那个叫夏恩的孩子并不是通过‘启示’成为的圣光学徒,而是你以贤者之躯强行让他觉醒了圣光。”
说话的是圣约殿的首座——“公正座”拉斐尔·H·斐理欧,又被称之为“光鸣贤者”,他与圣灵四世一般年纪。
奥尼恩斯并不感到意外,可以说他早已将“公正座”视为议会里的最大阻力。
“你我都清楚,‘公正座’。”奥尼恩斯反驳道,“我所使用的方法与‘启示’是同样的原理——都是将实质化的圣光引导至觉醒者的身上,再由圣光抉择。”
“那你想过经由罪恶之王之手后,为何夏恩还能觉醒圣光?”拉斐尔的语气咄咄逼人,“哪怕是埃尔西所描述的他正处于恶魔转化的停滞状态,这也足够让人怀疑。你敢保证这不是康斯祢若的阴谋?那个恶魔肯定是用了什么卑劣手段让他保有圣光天赋,然后在关键时候唤醒他身体里的恶魔,从内部撕裂圣廷的核心。”
“康斯祢若已死,谁来践行这个阴谋?”奥尼恩斯反问道。
“五年前的灾厄前线异变恰好能回答你这个问题。”圣约殿的首座不甘示弱,“整个灾厄前线的恶魔聚集成军,让黎明守望伤亡巨大,甚至连圣徒营地都险些被污染。这明显表明地狱依然残存着堪比恶魔之王一样的存在。”
他愤怒地续道:“而你,奥尼恩斯,如此紧急的事态,你居然不亲自来启明天汇报,而是让歌利亚主司转述给议会。在场的圣职者都看见了那冲天的暗影,你却告诉歌利亚这只是一些苟延残喘的邪教徒偷走了暗影水晶弄出来的动静。其中一定有光能集体的参与,你到底想隐瞒什么?或者说包庇什么?”
奥尼恩斯默然不语,没有接过这话题。
“‘公正座’阁下,灾厄前线的异变已经平息了五年,是奥尼恩斯妥善地解决了此事,并且当场毁灭了暗影水晶。”罗素为自己的好友解围道,“而且歌利亚主司也基本参与了全程,她进入圣徒营地之后只看见一地的邪教徒尸体,并没有所谓的光能集体。那么奥尼恩斯不来启明天也无可厚非,这在当年可没几人提出质疑。”
“那我现在再旧事重提也没有什么坏处。”拉斐尔眯着眼睛看向站立对面的罗素,“那一战的描述是多么令人毛骨悚然:无数英灵被污染,英之双贤更是以堕落的姿态现身……”
“够了,拉斐尔。”圣灵四世厉声喝道,“无关的话题到此为止。”
“是,圣灵陛下。”但拉斐尔并未就此罢休,“我想说的是,恶魔始终是恶魔,即便仁慈的圣光暂时接纳了他。”
“夏恩已经战胜了疯狂。”
“那谁又能保证他能继续取得胜利?但凡失败一次,就是万劫不复。”拉斐尔的态度极度强硬,他不允许恶魔之躯与圣光之力共存这样的荒诞之事玷污了那圣洁的光华,“恶魔的力量是何等的邪恶,奥尼恩斯。”
“我比你更清楚恶魔的力量,拉斐尔。”奥尼恩斯有些失控了,“无论是作为将破坏主宰拉回战场的圣职者,还是作为在猩红朝圣中掉队的苦修士。”
“行了,两位。”圣灵四世制止了这场纷争,“你们说的都不无道理,既然如此,关于夏恩能否待在圣愿城,依次表决吧。你最后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奥尼恩斯。”
“亚当斯老师和埃尔西他们亲手将夏恩送回了人间,”奥尼恩斯竭尽全力地想要打消众人的顾虑,“那就说明隐修会的全体苦修士尽皆认可了夏恩的身份。我言尽于此。”
“那么,”圣灵四世宣布,“从拉斐尔开始,表决开始。”
“反对。并且我会在他背叛伟大圣光之前,将他罪恶的身体审判。”说话间,公正座手上的圣纹闪烁。
下一位表决的是圣启殿的首座——“智识座”塞西尔·H·维斯顿,他的封号为“银白贤者”。
“反对。我尊重同为灵体主义者的隐修会各位,但纯粹的人类为了战胜充斥全身的罪恶冲动就已经够艰难了,更何况半恶魔呢?原谅我,奥尼恩斯,我手下叛逃的那拨研究官让我难以付出这样冒险的信任。”
奥尼恩斯听此,点点头,看向下一位——圣职殿的首座——“英勇座”雷蒙德·克里斯蒂安,大名鼎鼎的“炽诚贤者”。
“赞同。地狱对于我们来说有太多未知,加上圣徒营地事件的发生,这更佐证了现在的和平表面之下暗流涌动。我有预感,体质特殊的夏恩会处于一个关键的位置。”
说罢,他善意地看向奥尼恩斯。
然后轮到“湛蓝贤者”玛希·H·森瑟瑞提。
“赞同。”身为圣戒殿首座——“纯洁座”的她一向寡言,但没人能忽视她的判断。
接下来是“四象贤者”李森,他说道:“赞同。我很期待去见证夏恩的战胜体内恶魔之路。”
得到了四象贤者的认同有些出乎奥尼恩斯的意料,他们从未有过交集,他只知道这位东方人作为东方的最高代表,不远迢迢地来到世界极西的圣愿城是为了解决一些关于家乡的事情。
“反对。夏恩的存在与我们的教堂在各个王国里所传播的道义相悖,就算是我也难以接受。”紧接着表决的是圣御殿的首座——“良善座”约翰尼·保罗,他慈祥的面容在世人眼中比圣灵四世更像位圣灵。
此时已经有大半人表决完毕,按照顺序,该是奥尼恩斯身旁的“启明贤者”乔治·H·英特格瑞提。
“反对。”大厅里最年轻的贤者说道,“抱歉,奥尼恩斯阁下。我的信仰只准许我立足于光明侧。”
“你只是遵循信仰,乔治,你做的很好。”奥尼恩斯丝毫没有怪他的意思。
而后开口的是“热忱座”罗素。
“赞同。”他说,“众生平等,有教无类。这是圣道殿的宗旨。”
那么现在,四对四。奥尼恩斯松了一口气,再有一人同意就好了,最坏的结果也只是僵持着,等待圣灵四世的判决。
苦修士看向较远处的两位白发苍苍的贤者,他们比之圣灵四世更加年迈,满脸皱纹,与普通的老者无异。
一位是“大贤者”修斯·格林,他体型高大,双手拄着拐杖,斜靠在殿柱上,像是在打盹。修斯是上一代的贤者,他本就不用再过问世事,只是圣灵四世以示对他的尊重让他担任着贤者院之首的职务。
另一位悬坐于空、身形矮小的是圣魂殿首座——“悲悯座”哈里斯·H·瑞斯派克特,他也是上一代的贤者,名为“忏悔贤者”。他常年闭着双眼,低头不语,皱纹褶皱间流露出淡淡悲怆。现在也是如此,看起来并未对会议内容上心。
参加这次会议的议会成员都已经表完了态,两人弃权,还是四对四。奥尼恩斯看向十字之座上的那位。
“看起来是平局,奥尼恩斯。”圣灵四世盯着他双眼所在的位置,好似要透过绷带直视他的灵魂,“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说出你为了那孩子这么做的理由。”
“夏恩是我的弟子,跟随我苦修了五年。”奥尼恩斯诚恳道,“五年里,他为自己的崇高之志不懈努力着,并且完美地通过了我的考验。现如今,我与他共同背负着隐修会的使命。”
“你让他加入了隐修会?”
“理所应当,他展现出来的意志比我当年更加坚定。”
“那么,我赞同。”圣灵四世做出了最终决定。
奥尼恩斯嘴角微扬,他尽量去忽略咬牙切齿的“公正座”拉斐尔,“不甚感激,圣灵陛下。”
“这些年你应该多来几次启明天跟我聊聊天的,奥尼恩斯。”圣灵四世很久没这样笑过了,“当年那一仗我们配合得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