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半的闹铃，林烨的意识经过好几轮的沉底后才逐步浮出了水面，她伸手摸了摸旁边的枕头，没有丝毫的温度，顾侒早走了。
她迷迷瞪瞪地走到洗手间收拾自己，脸就不用看了，黑眼圈和过度的苍白简直让人不忍直视，全靠爹妈给的底子撑着。
但今天让她担心的可不是脸，是脖子——
青红交织的，一看就是被人下重手收拾过。
……
林烨捂着脸懊恼地呼出口气，顾侒这么斯文一个人，只要出差回来就不放过自己的脖子，这跟动物标注自己的地盘有什么区别！
最重要的是，他这一回来自己即刻就搞成这样，岂不是……公司得添多少茶余饭后的香艳故事啊！
她仔细琢磨了一下，家里确实没有什么丝巾之内的玩意儿可以拯救自己，创口贴倒是有，但这个受害面积，真贴，估计得搞得跟个活体木乃伊似的，唉…由它吧！
林烨唉声叹气地换好衣服，站在厨房把咖啡机预热了，顾侒回去陪顾染吃早餐了，不出意料也该过来了。
……
不多时，顾侒拎着早餐推门进来了，长途飞行加时差，他居然神采奕奕的，林烨不得不佩服他的精力。
他洗个手，把食物摆好，惯例地站在厨房陪林烨。
顾侒昨晚不和她聊天，逼着她睡觉，林烨憋了一肚子的话想问他。
她专注地在咖啡上拉出一个漂亮的心形，扭头看着他笑着问道：
“顾染看见你开心吧！”
顾侒带着浅浅的笑意回她：
“不露声色地开心，我感受到了！”
他迈进厨房从后面搂着林烨，用脸颊蹭了蹭她的头，这才帮她端着两杯咖啡出去了。
……
林烨咬了一口手里的香菇肉包，看着顾侒嘟囔着问道：
“你怎么说服范伟的？我前天和他对话时，你可不知道他有多坚定！
‘我听吴总的’虽然是用写的，配上他那个表情啊，莫名就有了一股‘视死如归’的无畏气势。
你这，一出手就把他拿下了…”
她顿了顿，把嘴里的包子咽下了，接着说道：
“呵，感情他不是听吴总的，他是谁官大听谁的！”
顾侒笑笑，把桌上的豆浆往她面前一推，对她说道：
“你别噎着，喝点豆浆。”
林烨端起豆浆喝了两口，撇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说道：
“还有半小时，赶紧说！”
……
顾侒喝口咖啡看看她，内心似乎有点挣扎地问了一句：
“一定要知道吗？”
通常他这样问，就是不怎么愿意讲的态度，换别的事儿，林烨也就放过他了，这事儿她实在太好奇了，毫不含糊地点点头，回道：
“必须，不得隐瞒任何细节！”
顾侒抿着嘴角笑笑，扭头看看窗外的蓝天，转头回来看着她淡淡说道：
“真的是机缘巧合的…
范伟是公司老员工了，他太太有肝病，最严重的那种，孩子又小，他四处找肝源想要手术。
吴凌风找我说了他的情况，想要在公司搞个募捐，我觉得一个十几年的老销售了应该也会在意自己的面子和隐私，便提议我和他两人承担就可以了，他也就欣然同意了…
后来我顺便问了几个有可能接触这个领域的同学和亲戚，请他们留意看能不能找到适合的肝源…”
顾侒看林烨听得全神贯注，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不说话了。
……
林烨等了一会儿，看他没有继续的意思，伸手在他的膝盖上摩挲着撒娇：
“讲啊…刚起个头！”
顾侒笑笑说道：
“其实剩下的，你应该很容易就能猜到了，还需要讲吗？”
林烨抿着嘴角沉思了一会儿，接过了他的话：
“听起来很简单的剧情，但我觉得疑问也很多。
我猜是你帮他找到的肝源，但，如果是你帮他找到肝源，你和吴凌风一起出钱给他太太治病，他有什么理由会帮吴凌风针对你？
除非吴凌风刻意隐瞒，压根儿没提你！
范伟觉得这一切的事情都是吴凌风帮他做的，他觉得特别感激。
但，他真就因为这件事可以罔顾一切地去帮吴凌风干这事儿？
这可不仅是前途问题，这可是要坐牢的！
我想像不出来！”
……
顾侒轻叹口气，接着说道：
“其实不能怪吴凌风刻意隐瞒，我给吴凌风钱的时候有特意交代不要提到自己…
至于肝源，确实是我一个同学帮的忙，他太太正好是上海很著名的肝科主任，她的一个病人等到了肝源，但身体体征已经无法支撑手术。
我同学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通知了我，我请他让医院直接联系的范伟…
我猜，吴凌风也有帮他四处托人，人托人的事儿，他真的也有可能搞不清楚是哪个人起了作用，认为是自己的朋友帮的忙也不出奇。
至于范伟，其实都不用吴凌风告诉他，他自然会认为是吴凌风帮了他，毕竟他不可能联想到我身上，我们没有任何交集。”
“医生不会告诉他吗？”林烨脱口而出。
“主刀医生虽然是同学的太太，其实我并不认识，只是过去听他提起过说太太是这方面的专家，还真是巧了！”
……
林烨听他讲到这里，把手里的碗筷一放，起身抱住顾侒的头柔声说道：
“顾侒，你会为一个普通员工默默做这些事，让我觉得挺感动的！”
顾侒把她揽自己怀里轻描淡写地说道：
“没啥感动的，顺手而已，我不是个会去主动关心员工的人…
不是吴凌风，我根本不会知道这些事儿！
他倒是一直对员工比较关心。”
……
顾侒讲得很客观，吴凌风对下属的关心也是真，但这点真心也扭转不了吴凌风在林烨心里的形象了——
生意场上从来不缺同情弱者的人；
能与强者共存，懂得用光明磊落的手段去竞争的人，才有资格得到真正的尊重。
她搂着他的脖子，看着他说道：
“所以，吴凌风一方面利用范伟对他的感恩之心，让他配合自己威胁你把你困在境外；一方面紧锣密鼓地计划起诉通迪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够狠啊！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他压根没想到，你会把范伟的事儿放心上，而且居然阴差阳错地帮到了范伟，否则他也不会走这么一步容易糊掉的棋…”
林烨说到这里，拉着顾侒的手，舒口长气，由衷地感叹道：
“明明最近没有任何好消息，听你这么说完，我怎么感觉老天还是待我们不薄似的…
你说，如果事情真按照吴凌风的计划发展，你这次回来，他还不搞得我们走投无路？”
……
顾侒拍拍林烨的背，示意她起身坐旁边，看着她继续说道：
“其实吴凌风根本就没打算让范伟干什么举报客户的事儿，甚至那笔钱，也并没有真送给客户…
他就是设了个套，把所有的证据链都收集齐了，以便威胁我们。
他只是赌我们的勇气罢了。
他赌我不敢冒着丧失自由的风险回来！”
林烨默默听他讲完，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这吴凌风还真不是一般人，这招简直堪称神来之笔——即不会让当事人有压力，又绝对起到了威慑对手的作用；
真可以毫发不伤地‘御敌’于千里之外！”
……
好一会儿，她才忍不住又问道：
“顾侒，如果没有你对范伟情况的了解，还有你确实帮过他的底气，你会害怕吗.？还会回来吗？
“怕啊！有你和顾染在，我当然怕！”顾侒看着她平静地回道。
片刻，他又接了一句：
“不过，我依然会回来的，我赌吴凌风骨子里的良知，他想要的是搞垮通迪后叁柒能取而代之，应该不会伤害我的人生安全的！”
林烨不置可否地看着他，不再搭话。
发生那么多的事，她已经不再相信吴凌风的良知，但她确实也不忍心打击顾侒对他最后的那点儿“幻想”，她想说点啥，最终抿抿嘴角作罢了！
……
顾侒顿了顿，又说道：
“另外，通过你描述的王力宏的态度，我觉得他应该是知情的。
在公司最关键的时候，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保持沉默，都不值得再给他机会。
你抓紧时间找人，我这几天找他谈话，让他走吧！”
顾侒说完，揉揉她的头发，留下一句：“我先去公司！有啥回公司再说！”起身出门了。
……
林烨一边收拾桌子，一边消化脑子里的存货，抛开所有的恩怨故事，她知道贷款需要两个月左右才能批，只要熬过这两个月，通迪就安全了。
应收、应付、谁来接王力宏的位置？吴凌风还会不会有新的招？
一堆的问号砸向她，她真顾不上自己的脖子了…
秋天的阳光暖融融地射了进来，她半眯着眼睛迎着光，慢悠悠地洗着那两个杯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