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省的省会城市，群山环抱、气候温润，冬季里依然阳光充沛。
客户的大院里种有一排腊梅树，鹅黄的花蕾挨挨挤挤，娇羞怡人。
多风的城市，有风带着腊梅的幽香吹动白色的卷帘，发出有节奏地噼啪声，轻轻的，并不扰人。
……
“谢谢陈厅，谢谢王主任，谢谢在座的每一位领导抽出宝贵的时间参与这次交流会，我是通迪的林烨。”
会议室里坐了大几十号人，林烨身着灰色的西服套装站在讲台上，简短的开场白以后，她面带微笑，环顾四周，继续说道：
“相信大家对通迪都不陌生，我们有幸在过去的五年参与了贵单位的IT建设，鉴证了各位领导在时代的发展中勇于改变现状、努力追求卓越的决心和态度。
正是各位领导的勇气和眼界，才让我们A省有了目前高效、便捷、安全的IT系统，成为了全国范围内，首屈一指的示范单位。
好的关系是互相陪伴、鉴证成长，更好的关系是相辅相成、实现理想。
……
五年的陪伴和信任，是你们，给了通迪深挖客户需求的机会，也是你们，给了通迪施展才华的平台。
未来的我们，一定会在现在的基础上精益求精、不停超越、用最赤诚的热情，尽最大的努力回馈曾经给我们机会的各位！
再次感谢各位领导！
接下来请我公司的技术总监，Jackie成，成总，给大家分享我们对这次项目的初步规划。
不用担心翻译问题，成总不仅有颗中国心，还有比我更溜的普通话！”
林烨的声音抑扬顿挫，讲话的内容干净有力，不用十分钟便打发了自己，把时间留给了Jackie。
……
“大家好！我是Jackie成，对，就是你们想的那个Jackie成，成龙。
我年幼的时候极度崇拜成龙，幻想和他一样靠拳头和勇气征服世界。
经过多年的摸爬滚打、自我摧残，我最终在一次自由落体运动中，摔折了小臂和胫骨。
在父母的胁迫下，我被迫认清了现实，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我退而求其次，努力学习科学知识，希望能靠脑子‘打世界’。
这次，我干得不错！最起码，目前为止，四肢健全！”
Jackie的声音自信、幽默，一本正经的开场白里满是让人忍俊不住的笑点，他一张口，那普通话标准得简直了，让大部分的听众都自惭形秽。
短暂的停顿以后，他继续讲到：
“我在美国任教多年，给一帮极聪明的孩子讲计算机科学，但对东方文明的渴望，最终指引我，来到了这个让我魂牵梦绕的国度。
我爱这里，我要用我毕生所学，为这个美丽的国家，做力所能及的贡献！
接下来我想和大家谈谈我对这次项目的理解和想法…”
……
Jackie太会演讲了，太会了。
一开场就低调地秀了一把自己睥睨天下的教育背景。
接下来的两小时时间里，既有让人耳目一新的前沿技术，启发技术人员思考；又穿插有经典案例，让技术基础不好的行政领导听得津津有味。
过去五年，和这个客户打交道最多的是楚凡，就连客户方最后一个项目也是去年初王力宏签回来的。
这次会议，全省诸多领导和技术骨干参与，公司营销团队和技术团队又经历了大换血，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
这次交流会算是Jackie和林烨在用户方第一次公开亮相。
林烨没关系，她权当是一个“守门人”，只需动作潇洒地打开通迪的“大门”就行了，但大门里面的“东西”能否吸引人，就很重要了。
今天，Jackie就是门里那个“东西”。
还好，不管是他所讲内容的深入和广度，还是他游刃有余的风度和幽默感，都应该能给客户留下极深刻的印象。
虽说，所有的生意，功夫都不在表面，但，会干又会秀才能立不败之地啊！
林烨多少有点忐忑的心，放踏实了。
……
会议结束后是答疑时间，所有的行政领导都陆陆续续离开了。
林烨正琢磨着挨个摸去几个领导的办公室寒暄几句，刷刷存在感，负责主持的林科走到她面前俯身说道：
“林总，今天交流效果很不错啊，看得出你们是做过精心准备的！”
“谢谢林科肯定，用户的时间这么宝贵，我们认真准备是必须的！”
林烨即刻站起来，笑吟吟回道。
“对了，陈厅让你去趟他办公室，三楼307房，需要我领你去吗！”
林科接着又说道。
“不用了，您忙着，我自己上去就好，谢谢您！”
林烨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却是堆着极自然的笑意回复了林科。
自己摸上去Say hello和对方通知你上去，可是完全不同的滋味。
这个陈厅据说极难相处，这些年她和各种各样的客户打过交道，听起来，陈厅是最让她头疼的那种类型。
林烨微不可查地叹口气，转身和身边的同事交代了几句，抬脚出门了。
……
林烨站在307的门口，轻叩了两下门。
“请进！”
陈厅的声音浑厚有力。
“陈厅好！”
林烨满脸堆笑地推门而入，朝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陈厅微微俯身问好。
陈厅剃寸头，浓眉立眼，再斯文的眼镜也掩不住他浑然天成的匪气，官场中，真算是很特别的面相。
“来，坐！”
陈厅的声音里有刚刚好的热情，既没有让人不自在的夸张也没有高高在上的冷淡。
林烨大大方方地在他办公桌对面坐下了。
“林科说您找我？”
她坐得规规矩矩地看着陈厅询问道。
“嗯，小林年纪不大，今天听你讲话还很老道，是个人才啊！”
陈厅的声音很平，腰板很直，还没被时光磨平棱角的脸庞上看不出情绪，眼神却是精锐得出奇。
……
一个厅级领导，专门抽出时间来表扬一个只见过两面的年轻人，这是得多惜才啊，稍不甚，就会让人觉得受宠若惊。
林烨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她轻抿着嘴角，略微俯身，极真诚地回道：
“陈厅，人才这个词我是真担不起，通迪研发部里倒是人才济济。
我这个角色，大概也就相当于一个奢侈品商店里的售货员吧！
熟练工，对公司的产品又有信心，说起话来自然腰板也就直一些了。”
……
“哈哈哈！”陈厅被她逗笑了，无框眼镜后一对略微凹陷的眼精挤出了几道明显的褶皱。
他转瞬收了表情，看着林烨说道：
“明天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通迪虽然在这儿时间不短了，但，你还是新人，我介绍两个朋友给你认识！”
客户，男领导，主动约吃饭，大忌！
朋友？男的？女的？不敢问，有没有都还另说！
林烨心里咯噔、咯噔、咯噔个没完，脸上却是满脸堆笑地应道：
“太好了，谢谢陈厅想得周到，那我带个同事一起？这样也方便把各位领导照顾周到！”
“自己来就行了！回头我把地址给你！”
陈厅嘴角微沉，语气中顿现峥嵘，回得毫无余地。
“行，那我等您通知！”
林烨知道，现在不是讨价还价的好时机，只得干净利落地回道。
“这就对了，我就喜欢干脆的人，去吧，我马上要准备开会了！”
陈厅扔下这句话，权当“送客”，垂下眼皮不再看林烨了。
不消两个回合，陈厅的强势性格就全方位，无死角地展示给林烨了。
……
走出307时，林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一身雌雄难辨的装束，认真回忆了一遍这两次和陈厅见面的场景——
她确实已经非常刻意地抹掉了自己身上的女性特征，就差没女扮男装了。
“这个陈厅，强势，心眼小，而且贪玩！一定要非常小心！”
程岚的话在她脑子打转，绕得她头晕脑胀的，心里还发堵，非一般的堵，她酒量差，单独赴这种邀约，还真让她瘆得慌。
这是行走江湖最让她头疼的局面——
不去，肯定不行，这么大个领导叫你，而且还有冠冕堂皇地理由，由不得你拿架子。
去，也绝对不好应付，分分钟处理不好就翻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