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扭头和顾侒对视，她的脸上没有惊喜，仔细看，眼神里甚至带着点尘埃落定的茫然。
两秒以后，顾侒拉了拉她的胳膊，她顺势坐他怀里，好一会儿才靠在他的胸口，吁出一口长气，幽幽说道：
“顾侒，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她低沉的声音里有轻微的颤抖，眼眶里充盈着百感交集的泪水——这个胜利，太不容易了！
“是的，我们赢了！”
顾侒环着她，轻抚她的背部，温柔回应她。
翌日，招标结果公示——
通迪以最高分位居第一，叁柒其次。
……
“杨总，我现在可以给你答案了！
…”
“你真的可以出师了！”
杨总的声音沉沉的，韵着笑意。
“还早还早，小狐狸要变成老狐狸，还得被猎人和对手多教育几次！”
林烨嘻嘻哈哈地回他，两人又聊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
是的，杨溢亲自去到现场，是让叁柒的人看到，通迪和科讯潜在的盟约关系。
科讯资质好，实力强，素来和A省专家关系紧密，不排除在项目前夕的某个活动中领着通迪转悠转悠，交到几个“真心朋友”。
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把通迪在这次战役的胜利，归根于抽调的专家身上，而不是做为甲方代表的陈工。
……
二零零七年，二月，时光从悠悠夏日骤回到万物复苏的初春，通迪会议室。
小圆桌，陆林坐着，林烨站在一张立式的备忘板旁，两人都是神色肃穆。
林烨一边在板上画人物关系导图，一边·侧身和陆林对话。
林烨：“这个标，情况太特殊，是一场绝对的攻艰战！
最高领导，陈厅，旗帜鲜明，性格强势。
用户处，阳处，性格懦弱，唯陈厅马首是瞻。
林科，用户处唯一的技术专员，这人，你的感觉？”
陆林：“虚虚实实，无法信任！”
林烨：“那我们把他理解为叁柒的人就对了！非友即敌，这时候已经不能心存幻想了。
科技处的王主任，是我们最重要的资源，值得信任。
陈博士看起来是王主任的人，你接触的感觉呢？”
陆林：“极聪明的人，从没有公开表露过立场，这些年一直对我们很满意。
这一年以来，每次到我们公司考察，都会和Jackie总聊很久，是个做实事的人。”
林烨：“给他承诺一次去国外的科技考察，强调不是请他观光，是真正有价值的考察，最重要强调和这次项目无关，输赢都会安排。”
陆林：“明白！
林烨：“李庆呢？我记得他和你关系不错？”
陆林：“实在人，但撑不住事儿，抗压能力不行。”
林烨：“能帮我们在汇报时出个声吗？”
陆林：“我试试，应该问题不大！”
……
三天以后的周末，A省，极私密的茶室，王主任找的地儿。
正方形的茶座，王主任，程岚，林烨，三人一边品茶，一边谈事儿，袅袅茶烟中，每个人的脸都不轻松。
程岚：“这事儿，我们得定个策略。
既要保证整个项目的运作按照期望进展，又得保护所有帮过我们的人，不要暴露在对方的眼皮底下。
毕竟，陈厅的态度极其鲜明，事儿最终成不成得看命，但不给朋友留首尾是最重要的！”
陈岚的眼神游走于王主任和林烨的脸上，语气沉沉。
……
林烨：“我的理解是——
整个项目的运作，我们既要’顶‘上去，又要’摘‘出来！
我有一个不成形的思路，想请王主任评估一下。”
王主任扭头看着林烨，说道：“讲来听听！”
……
林烨喝口茶，看着王主任缓缓说道：
“科技处，找出两个可靠的人，一人肉眼可见的坚定支持我们，一人表面和叁柒亲密。
王主任在关键时候选择和叁柒貌似亲密的人，把自己先‘摘’出来，当然，同时也把这位‘朋友’顶了上去。
面上和我们亲密的朋友，自然无缘参与投标的后续工作，也不会和领导有进一步的冲突，‘伤害值’也是可控的！”
……
说道这里，林烨顿了顿，王主任看着她，语气沉重地发问：
“那，我们后续又如何把这个表面和叁柒紧密的人摘出来呢？
毕竟，标书中，始终要植入对通迪有价值的内容！
两面三刀，那可是会犯领导的大忌！”
……
“对，这是整个计划中最大的难点！
我和研发团队讨论了，在标书中我们最终放弃诸如资质、团队背景，等等，任何我们有明显优势的条款。
只保留一项，就是进度！
标书中对项目完成进度阶梯打分，分差不需要大。
评标时，这位‘出战的朋友’只要强调客户对项目完成时间非常关注，便会侧面影响其他专家的态度。
这个环节，只要对叁柒表示已经摸过通迪的底，而且暗示会对他们适当放松界限，正常不会引发他们的高度反弹，毕竟十几家公司应标，没有进度阶梯，也容易搞成一场‘混战’。
就算最后叁柒有通天的本事，发现通迪应了最快的六个月，也可以把锅推给通迪，说我们骗了你们。”
林烨不紧不慢地徐徐道来。
……
王主任听到这里，端起茶杯默默喝了口茶，沉思了半响，接着问道：
“你们和我们的人接触这么长时间了，这两个人的人选，心里有谱吗？”
“面上和我们亲密的‘朋友’，目前来看，李庆是个合适的人选，但需要和您确认完，我们才会和他谈。
谈话的过程，一定不会暴露我们和您的关系，当然，最终能不能定他，还得看他的反应。
但，那个全程参与的‘朋友’，既要一直和叁柒周旋，不漏马脚，还得随机应变，坚定支持我们。
这需要超强的抗压能力，和相互极致的信任，还真就得您拍板了！”
林烨凝视王主任，目光如炬。
王主任嘴角紧抿，眼神里有踌躇。
……
“对了，主任，我们和科讯的关系一直甚好，投标现场，会让科讯的杨溢，他们公司主管营销的常务副总，陪同林烨出席。
您知道，科讯每年都会在A省组织专家活动，很多专家都相当给他们面子。
杨溢的出现，会引导叁柒把最终的成败归结于专家的倾向。
无形中对出席评标的‘朋友’起到‘掩护’作用。”
程岚看着王主任，补充了几句。
这几句话彻底打消了王主任的顾虑，他看看程岚，又看看林烨，半响，语气凝重地应到：
“就按照这个思路来！”
……
“陈博士，不管对方什么要求，第一时间都请愉快接受，表情，声音必须到位。”
傍晚时分，林烨拨通了陈工家里的座机。
自始至终，林烨没有单独约过陈工，所有的沟通都是通过座机，这个项目太多人盯着了，不能有蛛丝马迹让对手感觉到可疑。
“林总，谢谢您啊，想不到，有朝一日，我居然还能在谍战戏里扮演主角！”
陈工回得语气轻松。
“好好演，围观群众等着给您颁发‘最佳男主角’奖。”
“从影经验为零，演砸也是分分钟的事儿啊！”
“我看好您，加油！本届‘影帝’必须是您。”
都是年轻人，两人本就见过多次，电话打多了，说话早没了甲乙方的拘谨。
……
春日的华光匆匆而逝，时光回到刚刚发标的那个仲夏之夜。
“林总，叁柒最终要求业务处委派林科和我一同去评标，你们和他？”
陈工的电话。
“我们和他无法进行深入沟通！”
林烨给了他答案。
“这样啊…”
陈工在电话里沉思，林烨没有打断他。
“去掉一个最低分，去掉一个最高分，我想办法让林科成为那个最高和最低！”
好一会儿，他在电话里接着说道。
这就是林烨想要的答案，她在电话这头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两秒以后，带着笑意回复：
“永远不要和高智商的人为敌！
谢谢你，陈博士，您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
……
“有十足的把握吗？”
在一旁听林烨打电话的顾侒，看着她满脸的笑意，轻声问她。
“没有，七层吧！
专家的态度？林科能不能完全信任陈工？当天会不会有黑马？
投标呢，就像谈恋爱，没到‘领证’那一刻谁也不知道新娘是不是自己。
尽人事，听天命吧！”
林烨收了脸上的笑容，看着顾侒悠悠说道。标书落定了，她的心思不由自主地转到了下一个目标，话里话外地敲打顾侒。
顾侒拉她进怀里，抿着嘴角笑而不语。
顾染最终如愿报了去北京的志愿，最近这丫头恨不得什么话题都得拐去“结婚”这两个字眼上去溜一圈。
……
林烨在他怀里赖了一会儿，接着说道：
“这个项目，压力太大了，除了程岚这个‘枪手’让我们和王主任能亲密对话以外。
回过头来看，你一开始就亲自和王主任碰头，是让我们走到现在的关键。
你的出现，既表明了我们的诚意，又从侧面展示了，公司最高领导想要真正为客户解决问题的理想和实力。
这是让他自始至终没有动摇的重要原因。
毕竟，谁不愿意站在‘正义’的一头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