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又发什么愣？”苍老男声在贝盛耳边想了起来。
“我想我爷爷。”
贝盛吐出短短几个字，却是吓了那老头一大跳。老头语带紧张地问道:“你，你不会又要发疯了吧？”
贝盛没有回答。他抬头望着天空，无拘无束的云朵自在随意地往一个方向飘着。白云没有根，也没有感情，令他羡慕。
两人间的沉默维持了许久。又或者说，贝盛沉默，而那老头在暗中警觉地关注着贝盛。因为贝盛感觉到，那老头有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气息。
“说说吧，你知道些什么？”贝盛冷不丁开口问道。
“你不疯了？”
“老头，你应该有些修为吧。那就应该知道，心智迷失的人只要清醒过来，要再被弄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老头没有说话。
“我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想起了一些事情。比如，我爷爷已经去世了。但是，好像还有很多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贝盛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我有一种感觉，你我打交道的时间不短了……”
“自然不短。没有老夫帮你稳住本魂元神，你能不能醒来，还是个未知数。”苍老男声语速变快，炫耀起自己的功劳来。
“……那么，你知不知道关于我爷爷的事，或者，东西村的事？”贝盛没有耐心听老头说话，他只想快点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都感觉到，自己的性格比一年前暴躁了很多。仿佛他的心，一刻也平静不下来。贝盛因为对自己的不满皱了皱眉，继续问道，“我记得我离开家一段时间了，后来回到家，爷爷就突然去世了。也许我不在家的那段时间，你在东西村？也许，你知道一些那段时间里村子发生了什么。”
老头叹了口气道:“你是把我当作你们家的家神了吗。我对那小破村子可没兴趣。不过，如果你关心你爷爷的死因，也许我知道。”
贝盛如被雷电击中，浑身剧烈一抖，又猛地直起身。他一字一顿地问道:“是有人害死了他吗？”
“卓一雄。”
沉默。山风中长久的沉默。
终于，苍老男声先开口道:“你，还清醒吗？”
贝盛突然哈哈哈一阵大笑。笑了一阵说道:“如果爷爷的死是因为我的原因，我平静不了。现在你说是卓一雄害死了我爷爷，那我怎么还能再不清醒。我得清醒着，我得报仇。”
贝盛的语调，冷静中透着阴寒。阴寒，源于仇恨。冷静，亦是源于仇恨。原本，自责逼疯了他。现在，仇恨逼得他将焦躁的情绪收敛起来，而将全身心投入到复仇中去。
贝盛稍一停顿，问道:“我记得你前面说，你能教我武功。条件是什么？”
“这个条件不急，等你武功练到一定层次了，我们再来讨论你需要帮我什么。”
贝盛略一沉吟，答应道:“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不过，要等我杀了卓一雄之后。”
苍老男声一笑:“杀那卓家那几个，真费不了多少时间。我……”
贝盛打断道:“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手刃仇人！”
“你能不能听人家把话说完！这什么臭脾气！我看你发疯之前还算有点优雅，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
“发疯之前？我们认识有那么久了？”贝盛狐疑道。
“我是说，我猜你以前不会是这副模样的……”苍老男声听着有些讪讪的。
贝盛嘴角噙起一声冷笑，伸手在空中挥了挥，像是要制止那个存在于虚空中的无形人的话头。贝盛说道:“这个问题等一下再说。刚才有句话还没讲透，这里我们必须先谈清爽了。那就是，你得告诉我，你教我武功的条件是什么。如果你要我用跟着你一辈子做牛做马之类的，那我就太不划算了。”
“你果然会做生意。”
贝盛咧嘴一笑，本来想自夸几句，忽然想到爷爷已死，却是没什么可自夸的了。
苍老男声等了一会，没等到贝盛说话，便继续说道:“你放心，不超过三件事。用不到你一辈子。我……老夫也没那么多空跟着你。”
“行。成交。不过事先说好，我已经拜过一个师父，不能再拜你为师了。”
“不拜就不拜……我也不习惯被人喊师父。”
“那么，就请您老人家现身吧。”
“额，现身就不必了。你还是进入你的本命幽室来找我吧。”
听苍老男声如此说，贝盛脸色有点不好，他道:“你的意思是，你在我的身体里？那你岂不是和夏启元说的那个寄生元神差不多？”
贝盛又马上摆了摆手:“算了，不管什么寄生不寄生的，你能教我武功就行。不过，话说你在我身体里，若要取我性命，岂不是易如反掌？”
“可以这么说。但是我为什么要你命呢？你不用担心，我有求于你，你也需要我教你武功。这是很安全的合作关系。”
贝盛点点头:“你说的不错。那么，闲话少说，现在就开始吧。”
苍老男声幽幽叹息一声道:“那么，你就凝起心神，调动你的识海，先进入你的本命幽室。”
什么意思？心神，识海，本命幽室？这种一听就是武者的行话，贝盛虽然觉得挺酷，奈何他只听得懂名字，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啊。
“都不记得了吗？早上不是才刚突破了连续半天的修炼状态吗？而且还打了两遍小周天拳。”
贝盛仍是茫然模样。
苍老男声无奈说道:“好吧。忘了现在的你和之前的你不一样了。那么我就勉为其难重新教你一遍吧。不过，拜托你先把衣服裤子穿上。它们也差不多干了。”
贝盛撇撇嘴，老老实实穿好衣裤。然后，苍老男声教起了贝盛如何打坐，结修炼手印，入定凝神，调动识海，去寻找体内那处最重要的所在——本命幽室。
那老头的话一点都不慢，贝盛的动作却没有一点生涩凝滞。他的动作好像都有记忆一般，老头说一句，他马上就能相应地做好。一切进行得行云流水。最后，他甚至驾轻就熟地穿过重重筋脉之广袤原野、崇山峻岭、大江大河，终于来到了一处高耸的山峰。
按照老头教的口诀，心神状态的贝盛倏然腾空而起，飞至山巅后，眼前的景象却是一片黑暗。在老头再三催促下，贝盛一咬牙，往虚空的黑暗中踏出了一步。他心想，这里奇奇怪怪的像是梦境，如果踩空了，大不了惊醒过来出一身汗，应该不会要了我的小命吧。
“专心！调动你丹田中储藏的气息，那里有你的元气和来自识海的神识，凭它们去感应你本命幽室的方位。”
按照老头的指示，贝盛找到了丹田的位置。他跟背着响在耳边的老头念着的口诀，只觉得小腹温热异常，且有禁不住坠胀涌动的趋势。
这时，苍老男声说道:“是不是有一团气流在丹田附近，引它沿着督脉向下。向下，就是你习武的开始了。”
是了。这是习武的开始。也是报仇的开始。贝盛这么想着，将更多的注意力投入到引动丹田气流的过程中。面对卓一雄这样货真价实的强者，想要凭小聪明去报仇，怕是不行的了。何况卓家身后还站着万和教宗这个庞然大物。所以，这一次，贝盛打定主意要好好练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