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景完在牛耳山上食气练功已经月余,身上穴窍共开了四万七千。修炼不过两个月就开窍四万七千处,一来是得到明阳先生传授天赋食气法,二来得到张南乔指点并送道书。这《上清隐书》本就是道真留下。左景完对自己两月开窍四万七千处并不欣喜。道门中有百日筑基的讲法,在百日内打通周身经脉和一元数目的穴窍,凝练道基。他这算慢了。左景完平时在山顶食气总会聚起山岚云烟,时间久了,沈家庄的人都暗暗称奇,加上前些时候左景完杀死三头大虎,庄子里就开始流传左举人是天上星宿下凡的话。
开穴窍三百六十处就可以结符,但是这些符箓都是简单的小符。譬如取火,障眼,控水,迷魂一类。结成这类符箓的道士大多归入九流,街头卖艺,批字算卦、愚弄香客以此为生。开穴窍三千六百处就可以结成阴阳五行符箓,请神、招鬼、拘怪、除妖都可用。这类道士往往成了红尘俗世中的真人、夜郎小国的国师。开穴窍四万七千处,这类多是隐居名山大川的隐士,或者各大道脉的种子,可以修炼道书中水火真法,锻炼肉身增加寿命。等到开穴窍一元数目,打通周身,穴窍对照星辰,那就可以修炼天罡正法,练得五气朝元,结成三花聚顶,成就道真。
这一个月,左景完也结成了二十三种符箓,其中两道降雨符、行风符最熟练。毕竟得了呼风唤雨大神通传承,只是因为穴窍不够,结不成这道天罡正法。
道门真人有道歌‘窑头坯,随雨破,只是未曾经水火。若经水火烧成砖,留向世间住万年。’这道歌就是说的凝练水火真法。水是阴华,火是阳真。《上清隐书》中就有这真法,只是往后天罡正法却没有,不知道是这真人没有修到还是道书缺失。
这日,左景完正在吞吐阳真煅炼肉身,觉得远处来了一股狂风。狂风消散,落下一个三丈高矮的虎头大汉。
虎头大汉见到左景完,细看两眼,抬手问:“少郎你莫非是送我夫人宝丹的左景完?”
左景完收功起身回:“你是那山岭白虎王?”
虎头大汉见左景完默认,就把请帖取出来,说:“左真人当面,白从风见礼,前日得真人大礼,今日特来请真人赴宴。”
送请帖哪有直接赴宴的,这老虎成精在山野,没有脚跟也没有受过礼教。左景完也不在意,取过请帖看,这上面字体娟秀,语言婉软,倒是像大家闺秀手笔。
看完请帖,左景完执剑击打山顶亭子中的铁钟,钟声远远飘去。不一会,左平上山,还没有到山顶就听见左景完说:“我要去赴宴,不用帮我准备午食。”左平高声答应,就见山顶刮起一阵大风,吹散山岚。
白从风驾罡风托起左景完朝洞府飞去。罡风中的左景完是第一次驾风凌空,见得脚下山河低伏,田成棋格,路做琴弦,抬足可踩仙鹤背,伸手便摘霞边云,心中暗叹这样的景象凡人哪里见过。一道罡风奔西狂飙,半刻钟还没过就已经到了白从风洞府上。白从风收了罡风,直接在百丈高空落下。
左景完失去罡风驮身,脚下没有凭借,眼看就要掉下来。情急下,结一道行风符,托住自己。白从风看见左景完飘飘然如仙鹤展翅慢慢下落心里也不由喝彩,真是道门真人风采。白玉在一旁看见自己夫君这样冒失,忙上前来说:“我夫君粗鲁,真人不要见怪。”左景完没有回她,心里在琢磨结符乘风出游。
两只虎精请左景完进洞,洞里摆着一桌宴席,分别是,桃、李、枣、黄精、何首乌、人参,蜜水,猴儿酒。左景完入席试了一下,发现这些东西可口宜人,暗想这两只虎精确实是久吃山素不嗜血食。
吃了几口,白玉夫人从洞府里面拿出几件东西。一杆长枪,一座人像,一片布帛。两只老虎献给左景完。
左景完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白从风叹道:“左真人,我夫妻两个虽然是山野精怪但也一心向道。左真人你是有道真人,我想拜在你的门下做个弟子,如果弟子做不得,做个晒扫仆人门下走狗我也愿意。”
左景完听了这话觉得不可思议。白从风一只炼气大妖,为什么连门下走狗都能说出?问:“白虎王,你是炼气大妖自山林中逍遥,为什么要拜在我这样一个还在开窍小儿门下。”
白从风说:“我没有师门传承,能练到这样的境界都是靠熬出来,再往后就没有出路,也因为想求点道法,便去给江底老龙做分水将军。这名字好听其实就是一个站班守门的差事,每六十天换班一次。前后十年有余,半点道法没见,还屡次受一只癞蛤蟆的腌臜气。”
左景完默然不语,白玉夫人,把这三件东西捧在席上,两只虎精伏地不起。左景完伸手拿过布帛,上面写的是一门武道五脏吞吐法门,这法门精妙比过钱塘水府百倍。又伸手触摸这座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人像,手指触及觉得这好像黄金打造,无意中渡一道灵机进去,差一点就叫出声来。
“两位请起来,我是武当弟子但没有认祖归宗,你夫妻拜我门下不后悔?”左景完微笑说。
白从风、白玉听见左景完有收纳的意思,高兴异常,连说七八回不后悔。
左景完说:“好,道门弟子有四种。道脉弟子,秘传弟子,文、武弟子。你两既然是一心修道我就收你两做个秘传弟子。这样可好?”
白从风、白玉连忙磕头拜师。左景完把《上清隐书》传下,想了想又把半部《剑丸术》传了。白从风见到这两部道书,心里感慨万千。自己为老龙守门十数载都没有传半点道法,今天拜了一个师傅就有两部。
左景完说:“你两拜在我门下,我当为你们讲明我的传承,以后免得冲突。我父讳慕真是武当明鹤真人门下六弟子,我母亲孙姓讳冰妃是庐山丙真人门下三弟子,我还有一个师傅是龙虎山张南乔道长。”
白从风、白玉这两只虎精听见自己师傅有这样大的来头,心里欣喜万分。这一心求道百余年,每每在山野辗转,今日一步跨进殿堂。
“你两起来吧。”
夫妻两恭敬站起来。左景完把这三件东西收在壶里。
这会,五只小虎从内里跑出来,一个个憨态可爱。左景完瞧着很喜欢,但是觉得这五只小虎好像比前次看大了好多也灵动好多。
白玉上前说:“恩师,您上回赐给弟子一些丹药,我这五个孩儿吃了大有益处,不知道恩师能再赐给几粒吗?”
左景完想起来这虎骨玄黄丹是用虎骨制成也不知道这夫妻两个是不是会有挂碍,说:“这丹药我还有许多,但是有一节要与你说清楚。丹药之中有虎骨一味,怕你两接受不了。”
白从风说:“难怪我的孩子长得这么壮实。对于虎骨入药我们并不排斥。”左景完听见他这么说就赐给白玉十粒丹药又把丹方赐给它。
这一场饮宴变成拜师宴,一直到酉时一刻才结束。
左景完回到牛耳山,小心从壶中取出那座人像,嘴角忍不住翘起来,接着哈哈大笑。这人像到底是什么?它不是别的,乃是武道元丹大成者死后不坏金身。只要对着金身输入真气,金身会运转气血,让人感知武道练法关隘,这比任何武道老师都高明百倍。
左景完修道进益非常,但是武术修炼缓慢,到现在为止,堪堪摸到吞吐运磨脏腑的境界。今日得了一部脏腑吞吐法门,又得了这座金身,当真是收获颇丰。这一晚,左景完没有下山,一晚都在山顶修炼武道。
翌日,日出东方,在新安江浪荡的乌龟来到牛耳山顶。乌龟见到这座金身,绕着看了好几圈。问:“小老爷你这从哪里弄来的大药元丹?”
左景完说:“这是武者金身,怎么叫他大药元丹呢?”
“人族武者练到元旦大成本身就是一位大药。哪个精怪吃了凭空涨百年道行呢。”乌龟摇头晃脑地说。
乌龟见左景完催动金身气血,又说:“小老爷你这样练武是没有用的。武术就是杀人技,哪有打坐练出来的,这个练法到死都练不成元丹。”
左景完知道乌龟是大妖老怪见识颇多,问:“那你说应该怎办?”
乌龟眼珠一转,嘿嘿一笑说:“小老爷,你要不和我去新安江放浪,做一场厮杀,体会一下杀心。”
一人一龟还真就下山入江去放浪厮杀。
到了江里,乌龟叫道:“小老爷,你在水里不方便,还不用避水珠!”左景完拿出一粒钱塘水府五娘水赪送自己的大珠,果然入水不溺。
进入新安江左景完跟着乌龟去了一处水底洞府,到洞府门前,乌龟指着看门大鱼说:“小老爷,这个对手可好?”
左景完哪管什么好不好,他是来印证武术的,二话不说打到一处。这一人一龟一连十几天,招惹了十几个精怪。左景完的武道进益也飞快。到后来已经不需要用避水珠就可以在水下待上半个时辰。这是武道练到第二步,脏腑吞吐运磨,已经生出一丝神异。当然左景完也不是纯用武道,在打斗中将自己结成的二十三种符箓也运用熟练,做到结符即发。
江底精怪不堪一人一龟的骚扰,聚集在一起,联手围捕了几次,但是都被左景完、玄化鳌逃走,甚至洞府家私都被偷了许多,没奈何告到了龙王座下大总管赖善门下。
正是这一桩官司惹来了蛤蟆用计诱道子,虎王逃职传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