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尾蝎的系统第一次尝试启动，温度仪上的数字提高了10℃，长白草无法询问零和的建议，只能手动压低数值，不管怎么说，低温目前对它只有好处。
没过几分钟，数字又提高了，长白草再次压低。
经过多次来回，红色的瞳孔终于亮了起来，唯一联动在长白草系统上的记录表开始运作了，他不禁长舒一口气，然后在记录表上打上了一行字：“你醒了？”
光标闪动了一段时间，这才用同样的方式回复到记录表：“Yes.”
这是由于双尾蝎收到询问后，花了点时间去找这个问题来自哪里。
还能说英语，状态恢复得不错，长白草继续问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隔了许久，它回应：“我看到一些不好的东西，你们应该会感兴趣，进来拿我的芯片。”
长白草打开低温室，双尾蝎正一动不动坐在休息台上，它的暗眸朝下，红色的光点在眼珠里重复走动，这个动作长白草看得懂，它正在恢复庞大的数据库。
之前的大伤小伤都会有这样一个短暂的过程，但每次都在几秒内就可以完成，这次他不知道的是，零和几乎清洗了它的一整个系统，修复了成千上万处微小的受创点，才把它复原。
这个过程，零和同时在检测一件事情：球状闪电的能量是否会带来潜伏变异，一旦放过这样的可能性，双尾蝎很可能遭受篡改，进行自我攻击。
好在暂时没有发现。
“好了。”它开口，继续进行恢复的同时，后脑其中一个外壳单位自动移出，薄薄的一张晶片上记录了这件事的数据：“不要长时间暴露，down完就还给我。”
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冒险的事情，要不是长白草在它眼里值得信任，它是绝不会这么做的。
“我可以直接拿在手里吗？”长白草还是小心地询问了一句。
“可以，如果你不介意被我读取指纹的话。”
长白草想了想，拿起了手套戴上。
他当然介意！
这里的所有设备权限层级里都有指纹这一层，本来就是一帮自作主张的家伙，有了精准指纹那还得了！况且，谁知道它们除了指纹还能弄到什么生物密码。
不与之直接接触，是他的诸多原则之一。
这张晶片的特殊程度，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一台设备都没有处理经验的，好在长白草对“特级兵”的研究对象是一手的，他早就找出一种简单有效的办法来放置它们的零部件：处理过的水或者，油。
他将晶片放置在干净的水里，只要没有过多微生物干扰，扫描期间连电都不需要就可以自动读取：这是一段加工过的影像，能量视点下的每个生命体都是几近透明的，他暂时没有细看，读取完成后，他用高温将水渍烘干，小心翼翼地放入双尾蝎的脑后。
其它人他不清楚，反正双尾蝎耐高温，晶片肯定不会受损。
它动了动脖子，向长白草说：“有水也没关系，我可以处理，水的成分是无害的。”
“顺手，主要我怕你脑子进水。”长白草点头，示意它再修养修养，双尾蝎没听出他的毒舌，自顾自活动着身躯。
刚出门，长白草愣了一下，外面的设备已经凌空而起了，只有低温室现在还没有受到波及。
安静的房间里，闵未趴在卧台上，这不是长白草的休息室，是隔离房，准确点说是避难的，听不见吵不到，门也很难开。
当然，被零和一脚踹开之后就坏了，现在主要问题是关不上。
“疼的话告诉我。”零和轻声朝闵未叮嘱，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开口：“不要不吭声。”
闵未紧闭着眼，额间细发已经汗湿，沿着发梢一点点往下滴，他本来是能忍住的，被他一烦只觉太阳穴突突跳，沙哑的声音透着烦躁：“怎么可能不疼？”
零和停下修复，冰冷的手指轻轻覆在闵未腰间完好的肌肤上，许久没有离开，闵未感觉他没动静，抬起头问道：“你在干嘛？”
“复制细胞结构。”
闵未：“......不是早就复制过了？”
“这部分伤得比较深，不仅仅是表皮。”
闵未哦了一声：“那你快点。”
“你的体脂比很优秀。”
“你注意力集中一点好么？我是个军人，”他翻了个白眼，虽然还不想与他多说，身体的疼痛也让他无力思考恶魔之石的事情，但他在军队里待了这么久，还没见过哪个人的身材有这个人的精准，虽然魁梧，但不是壮蛮，是一种......他说不上来的赏心悦目。
“话说......”他的脸埋在臂弯里，支支吾吾：“你身材这么好，怎么练的？”
“练？”他从未花心思做过这种事。
“算了，你是智能始祖，想要什么模样没有。”
渐渐的，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了，他摸了摸胳膊，触感还是在的，正想问这个人又做了什么，零和突然将他抬起，然后慢慢翻了个面。
妈的，我是个煎饼吗！闵未皱着眉任他动作，又不敢轻举妄动。
仰面躺下后，简直无法直视这个场面，零和定眼静静地俯视着他，他也只能定定地看着对方，闭上眼就更奇怪了，这时，只见零和抬起手慢慢朝他伸来，过程中，手上的盔甲在消失，露出骨节分明的手指，他拨了拨闵未眼上的湿发，肌肤与肌肤的触碰格外真实，温暖而小心，闵未有一瞬间的失神，然后立即别过脸，朝向另一边。
“你觉得我是什么模样？”零和突然轻声低语，还夹杂着一丝暗哑，淡蓝色的眼神紧紧地看着他，波澜不惊。
闵未没有说话，他努力回想梦里的面容，然后拉过一旁的护衣盖在自己身上，语气里尽是疏离：“你杀人，作恶，自作主张，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的样貌也与我无关。”
他最近一遍遍想着亚父先生说的话：智能始祖不属于帝国，是新物种。他不能再任由这种奇怪的状态发展下去。
“你先休息。”对方平静地站了一会儿，离开了房间。
他一步步穿过走廊和大厅，在长白草注视的目光下走到门口站定，四周一切设备都在空中悬着，甚至在微微抖动，然后他转身，走到水晶勋章的台前，眼神盯着这张脸，隐隐有刀锋之势。
终于正眼看这玩意儿了。
长白草来到他身后，敏锐地发现了问题：“他知道了？”
“杀人作恶。”他低沉地重复这四个字，然后微微侧头，问道：“有资料吗？”
长白草眯了眯眼：“你不记得了？”
零和的眼神收敛：“模糊。”
“所以你不是为了复仇而来？”
“复仇，这么说，我与你们有仇。”他转身，长白草立即摆手：“与我无关，我不管这些，你让这些东西下来。”他指了指周围七零八落的小物件：“下次我得焊上。”
“资料？”他重复。
“没有，不瞒你说，我早就查了个底朝天，唯独你的这段事件毫无记录，原本我还打算找个时机问你的，对了！”他打开双尾蝎给的东西，朝他说：“它发现了些事情，你现在有空看看吗？”
零和瞥了一眼，正眼都没瞧：“人类的事，给机甲大楼。”说罢，便走出门消失了。
长白草看出他心情不好，不过这件事确实有必要让先生知道，便打开通道传了过去。
对于情绪波动，零和并没有确切的概念，甚至连愤怒也很少有过，因为只要能动手解决的问题，都不足以引起他的关注。
闵未给他带来的所有不适都被划分成了“没有解决方案的困境”，只是他不知道为何这种困境会持续这么久，而且层层累积，甚至有些许失控。
荒漠的飞石突然如子弹般削过兜帽的帽沿，能量强度之大，将毫无准备的身躯震飞出十米开外撞击在岩石上，兜帽立即使出自身的能量庇护，才不至于跌倒。
蓝色的身影渐渐显出，裹挟着飞沙走石瞬间爆发出高强度的力道，这才出现了刚刚一幕。
模糊的身影走近，眼眸里渗出两道如烟的蓝光，冰冷的声音出现在兜帽的耳朵里：“十五分钟，给个说法。”
这位年轻的千面成员想要下跪，却被身前的人击打膝盖，向后退去。
“不用。”
兜帽只得低下头以示臣服：“您回来了！”他的声音在颤抖，好似为了这一刻等待了许久。
蓝色的眼眸眯了眯，对这人的话语充耳不闻：“回答我的问题。”
兜帽头低得更甚：“监控只能停止十五分钟，我也......没有办法。”
“是么？”身影往前走了几步：“你没有办法，为什么不找我？”
空气中的压强在增大，形成了涌动的波浪，兜帽向后退了几步。
“时间越久越危险，况且还是个帝国军人，十五分钟已经够做很多事了，那小子一看就不是善茬，我......”
话未说完，身影突然伸出手扼住了对方的脖颈，将他高高举到空中，兜帽被狂风掀开，露出附有淤青的面容，这人双眼泛白，嘴唇发紫，十分痛苦地紧闭双眼，因无法忍受光线的直射不停地挣扎。
“那你看我是善茬么？”蓝光溢出，面容模糊不清，低磁的嗓音反而使那人安静了下来，坚定的信念一字一句从喉咙里挤出：“我永远追随您！”
身影不为所动，突然觉得了无生趣，放下了那人，转身背对着他：“为什么你们如此需要信仰？”
那人任由帽子搭在肩上，扑通一声跪下：“这是我们在一切苦难前的力量来源！”
对方不以为然：“是么，”他冷笑一声：“为了让自私自洽而已。”
临走前他正色道：“告诉你们的千面大人，有事冲我来，离他远点。”说罢，蓝色消失在这片漫漫荒漠，年轻人伏下身姿，久久趴在地上......
闵未的身影出现在监控里，联动装置触发之后，这一切便被千面组织掌握。
但现在整个监控系统已经损坏，只有值守人员见到并靠回忆往上汇报了这一消息，千面组织的头目与帝国密切谈话着，暗色的大屏看不清帝国谈话人员的样貌。
“查出这人很简单，贵方近期谁在北域，核对一下人员便知。”
帝国方不置可否：“消息不确定可靠之前，我们不会轻易献计献人。”
“那就交给我吧！此人我大概心中有数，对方主动暴露弱点，你们不妨审问一下高队长，如果有定位，一切自然轻松许多。”千面人嘶哑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兴奋。
“哼，激怒对方，你有能耐承担后果吗？”
兜帽下，嘴角微微上扬：“我？你们记性真差，这么快就忘了北域的愤怒？我们能合力杀他一次，就能杀第二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