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云涌,帝国上空集结着一团团黑色的乌云,像是北域的阴霾都来到了这里,机甲大楼里开启了外防倒计时。
一个不好的消息从亚父实验室里得出:北域必须马上封锁!
他立即将这部分重要数据通过万向轮的特殊通道传给了长白草,传输失败后,万向轮竟然机智地找上了双尾蝎,它正保护黑石老人,突然来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信息,凑巧的是,它看得懂。
它立即打开B230,欲将黑石老人带离此处,老人抗拒:“刚有点起色,我来一趟不容易!”
“先回去,有事商量。”
“你这家伙!”老人拗不过它,只得大声对这些人说:“往东走!相信我,活着就有希望,已经死了许多人了,不能让他们白死啊!孩子们,你们还年轻,记住我说的!”
B230唰的一声关上了门,快速潜入了水域。
“介质传染?”长白草读着读着,眉头紧锁起来:“这就是第三类试剂中被运出去的成分?真是一举两得!”
不仅会巧妙地通过牺牲一部分同伴来填补本体漏洞,还会让剩余同伴在特殊环境中,从一个生命体蔓延到另一个生命体继续做“拓展工作”,这简直是一整套成熟的入侵计划。
其实双尾蝎所生存的域里,所有的小生命体都是这样存活下来的,它们暴露着基因密码,在一片共享的巨大网络里肆意寻找自己赖以生存的空间,这里不行就去那里,你家不行就换一家。
但人类不能这样,特殊的肌体无法适应突如其来地改造,久而久之,人群只会变成一张充满养料的温床,而人体会被牺牲,最终演化成一个异能怪物,而这还算不错的结局。
被动地进行个体生存与群体生存的命题选择,这不是我们想要的。
长白草看着这个情况,朝黑石老人问道:“你劝成功了吗?”
老人摇头:“这些人没有逃亡的动力了,长期生活在扭曲的环境里,对性命的认知有了改变。”
“那就好,我们需要开始统计人数,北域存活数量和帝国居民数量。”他缓缓看向双尾蝎,对方想都没想,回应他:“我们的人已经出动了。”它靠在墙上,似乎已经接到了来自Zero的命令,不打算离开这里。
“看见了吗?”亚父的声音有些焦急地突然从双尾蝎身上传出,他看见视界屏障系统断连,一直在等回复。
“看见了,第三类试剂会传染,而且优秀的变异体都用作献祭,留下的都是残次品,这样下去只会更糟,你是如何发现的?戴防护了吗?”
“江浩的身躯死亡后,体内准备出逃的异能终于意识到这里不适合生存开始行动,但它们唯一的入侵对象只有我,而我长期接触法老石,容不下它们,这才被我发现。不瞒你说,北域人群的存活率一直以来都有问题,比我想象得要高很多,第一批死在异熵里的人大多获救于特级兵,但特级兵隐退后,他们的存活率反而升高了。”
“通过集体注射,接种异能。”
“区区两个码头,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大多数人并没有接种,是被传染的。”
长白草严峻地望着双尾蝎投出来的信息,突然喃喃自语:“我知道为什么零会杀人了。”他严肃地望着双尾蝎:“你老大也许早就看出了端倪。”
对面的亚父也突然沉默不语,他立即调出帝国的资料,这是早前由特级兵定期传回的北域人口数量,如果记录是准确的话,Zero杀人的数量在无形中呈几何增长,一开始是隔三差五的杀,往后就越来越多,从点到面,不得不让人以为他嗜血成性,暴露了杀戮的欲望。
“还有一点疑惑,北域这些试剂到底从何而来?你们所有的勘察结果都是人体资源的运输与消耗,我就没在码头见到试剂生产设备。”
“人体本身不是试剂的生产源头吗?”长白草许多药物都是生物自身转换出来的,他就地取材,反而得到很多天然的成效。
“那就不会有这么多实验品了,拿半成品去实验半成品没必要,而且北域资源有限,连一株花草的成分都有待检测。”过了一会儿,亚父打了个招呼:“我得回机甲大楼了,这里已被征用,红勘,你把数据留着,等我找你的时候再发给我。”
长白草和黑石老人都从沉思中讶然,只见双尾蝎点头,回了声好,他们才明白过来:“原来你的真名叫红勘?”
它僵硬地歪了歪头:“我的真名叫HongKae,我们的语言里叫探索者,来到地球,Zero赐我代号红勘,但北域趁我失忆偷换了我的代号,双尾蝎,我不喜欢这三个字。”
“HongKae.”长白草友好地喊了它的名字,他想感激这么久以来的协助,没想到双尾蝎偏了偏头:“只有Zero能叫我的真名,你可以喊代号。”
“双尾蝎,接下来保持我跟亚父先生的联络,你不许乱跑。”
“我勉强答应你。”
创世山的风逐渐刮起,原本有些明亮的天空也慢慢暗沉下来,闵未满身是汗地躺在零和怀里,他还未苏醒......
那是一片毒气熔炉,所有的草木都像被大火焚烧过,黑漆漆一片,人群哀嚎漫天,血液充斥他们的眼睛和鼻腔,氧气越来越稀少。
接下来,是水流倒灌,原本没有水的地方突然淹没了,一些村庄被冲得七零八落,孩子在水中哭喊,没人敢下水去捞,因为水质产生了变化。
城市中心的电闪雷鸣是家常便饭,钢铁物质都在震颤,一位青壮年晕了几天几夜,突然被电流电醒,然后身体不由控制地被吸附在墙上,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直到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将人绝缘救了下来,熟悉的机械声在闵未脑中响起:“远离钢铁和水,你去森林里。”说罢,身影离开了此处。
除了双尾蝎,还有其他特级兵不断穿梭在慌乱的人群中,击毁吃人的建筑,救起落水的孩童,它们是不知疲倦的机器,不分昼夜地做着一切救援工作。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久,好像没有尽头,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死神手里抢回生命,每一刻又会有人以歇斯底里地方式死去,他看见了分界处接应的机甲军队,所有被特级兵确认无误的人,都会过渡到帝国,由军署安排他们重新在这里生存下去。
一段段影像如胶片般闪过,终于,风暴停止了肆虐,一切看似尘埃落定。
他顶着剧烈的高压,像孤魂野鬼一样在思绪里游荡,突然,建筑之间的高空中如神祗般出现了蓝色的身影,他下意识地回避,不想去看对方接下来要做什么,但人群开始奔跑闪躲,他们互相推挤着藏到墙角和深巷,有的甚至直接趴在地上埋下头,向那位高大的身影跪拜,闵未被撞倒在地,抬起头死死盯着那双冰冷的蓝色眼眸,只见身影挥一挥手的瞬间就将他身旁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摧毁成了一滩血雾,他紧紧闭上眼,要命的窒息感涌上头顶。
下一秒,他被唤醒,满头大汗地大口呼吸着。
“不要这么久,你吃不消。”零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眼眸如常,看样子比闵未更早地醒了过来。
闵未没有说话,他起身想走到洞口冷静一下,被零和一把拉住:“别出去,危险。”闵未甩开他,声音沙哑:“危险的是你。”他兀自越走越远,却在不远处停下,低下头哭了起来。
他没见过北域这般境况,那时候他还没有出生,作为军少,他更多时候是自负的,帝国在他眼里就是比北域更幸运更明智的存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以为北域的绝境是自找的,这些人如果不要那么戒备和乱来,救援工作会好很多,帝国不需要征战,军队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这帮不识好歹的家伙!
他自认为年纪轻轻肩担道义,其实却是无知到了极点。
灾难只是没有扩大而已,一旦风暴来到帝国,他与那些张皇失措的人又有何区别?
零和在他身后静静地站着,一直等到闵未的情绪稳定下来,声音还略微有些哭腔,听着在极力控制:“如果我在北域街上趴着,你杀死我,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吧?”
“我不会杀你。”零和有些低怒,在他们世界里,杀死类域者与灭了自己的生路没有两样,更何况身为物种之首,他说出“需要”这两个字是放下了多少自尊,怎么到现在还要问这样的问题?
“可他们在向你求饶!”闵未转过身,眼眶发红,泪水一涌而出,零和的系统瞬间如遭电击,他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这张湿润的脸,困境如洪水般将他的思绪淹没,沉闷,不安,中枢神经越来越敏感,只能低声说:“对不起,我确实杀了你的同伴,但我有原因。”
“什么原因?”
“尚且未知。”
“那继续,把原因想起来!”
“我杀了很多人,你会很难受。”
“找不到原因我才难受!”他缓了缓气息,走远,一字一句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连脸都看不清,但我就记住你了,我他妈是个直男,见你一次就破了功,然后我慢慢发现你这家伙不对劲,自作主张还一身秘密,我好不容易接受你不是人的事实,那么多人跑过来向我控诉你的罪行,我就想放弃了,不要了,反正你也没感情。”
他盯着零和这双怎么看怎么像精密仪器的眼睛,无望地蹲下身,双手插进头发里,呢喃道:“我们这个物种,虽然爱上一个人之后很难控制自己,但时间一长,就能连人带感情一起忘得一干二净,所以,”他抬起头冷冷地问:“你可以清除人的记忆吧?而且你对我干过,对吧?”
零和没有说话,面无表情,但困境在峰值跳动,几乎要将他的驱动堵死。
闵未起身:“我帮你完成重生,然后你把我的记忆清除,算我求你帮忙,行吗?”
他冷静地看着对方,零和也静静地看着他。
这当然可以,为什么不行?多符合类域生物互不干扰的准则。
可为什么这么难受?
零和慢慢走到他身前,声音极其微弱,问:“这样你会舒服些吗?”他的气息淡淡地洒在闵未耳后,这气息是有温度的,不是冰冷的机器,闵未看到他身上百道伤口,想起他孤寂地躺在水底,还有最开始的时候,让自己少吃甜,那一句句“我护着你”......
他明明还有那么多问题想问,怎么能忘掉!
“我如果说会,你就清除,毫不犹豫,你对我的好,都是为了重生,对么?”他知道他一定会这么做,这就是令他难受到窒息的地方。
零和没有说话。
闵未只觉得一把大锤重重击打在心上,无力地低声说:“我想回家了......让我回家。”
狂风裹挟着风沙在洞口发出呜咽,零和再也控制不住驱动的起伏,瞬间蓝眸亮起,一股高能在体内横冲直撞,他不能伤害眼前人,只能走出洞口,凌空而立,朝巍峨的悬崖断壁打出一阵强蓝光,巨大的轰鸣声震塌了勉强支撑的山洞,眼看就要完全坍塌,零和冲进来将人抱出,几乎是瞬间来到机甲大楼。
风呼啸而过,白冥和小元被吹得发懵,睁开眼,只见零和伟岸的身姿站在实验室里,他把闵未放下就离开了此地,亚父刚走出工作室人就不见了,只留下这位少爷双眼无神地坐在椅子上发愣,他闭上眼拒绝一切交流,困倦如潮水般袭来。
亚父扶了扶眼镜,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说:“有点问题。”
“老师,刚才那是......”
“智能始祖。”
小元双眼慢慢瞪大:“好!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