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从电影院那段影像资料里截取出来的一张图，而且内容只有一秒左右，要不是白冥眼尖心细，重复看了五遍才发现，这一细节就这样被忽视了。
三个人都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这一发现，良久，亚父开口：“你们先去视界屏障。”
“老师！”
“派人来接，小元和白冥都得过去。”他向长白草发出消息：“越快越好。”
“老师，我留下来跟你一起。”
“没必要，我得搞清楚情况，你们在外部支援，而且小元需要你照顾。”说罢，他拿出一把钥匙：“3号防空洞里有间实验室，只有一间，打开门就能看到法老石，那里没有智能锁，用钥匙开。”
“你在准备遗言吗？”长白草调试着设备，刚把双尾蝎解放开来，就听见亚父说这样的话。
“先把他俩接走吧！迟了就走不了了。”
但是离开帝国现在比登天还难，黑水分界处被北域人堵得水泄不通，暗夜哨位军里三层外三层地抵着这些不要命的人群，这些人自然不是因为想通了黑石老人的话，而是四位“特级兵”的突然出现将他们赶到了这里。
当然，它们不是故意的。
“凭什么你们能正常生活，我们就不行？”“对，放我们过去！”
四位同宗凌空而立，静静地望着这些人来来回回的推搡，像一根花花绿绿的绳子荡来荡去。
“藏阁，你还是出手吧！这样下去我们完不成任务了。”
“等他们晃累了不迟，现在我可能会把对面的人也一起带走。”
很快，帝国启用了一级防护，水边竖起了一道坚硬的护盾高墙，哨位军如释重负地松开了防卫，北域人像热锅上的蚂蚁被当头一盆冷水浇得透心凉。
“帝国是铁了心见死不救。”
“他们自身难保，这么做只是争取更多时间罢了。”
“那你现在可以动手了吗？”
“通知红勘，提前准备......上万个电盾。”
另一头，双尾蝎淡淡地发来一句：“顺便进入机甲大楼把两个小孩带过来。”
“顺便？”
“这事银鹰擅长，它就喜欢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你闭嘴，把目标能量特征给我。”
就在银鹰开启目标锁定的时候，它的系统里发现了一个“漏网之鱼”，而且是条大鱼，它犹豫了一阵，直接给Zero发了请示，对方同意了。
帝国的层层防护下，军署大楼的会议室里，一排近卫面无表情地站着，军处拍案而起：“到处乱跑，自以为很有能耐，现在北域这副样子，你满意了！”
闵未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也没有在听，任由处长发完火后，他淡淡地开口问了一句：“哨卫被抓，高枫失踪，为什么不派人去找？”
军处瞪着眼睛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他：“你知道这些年帝国是怎么活下去的吗？做好自己该做的，不该你管的，不要管。”
闵未翻了个白眼，作恍然大悟状，起身就走。
“你站住，这是什么表情？帝国不如你个毛小子讲义气，是吧？”
闵未呼了口气，眼神里竟是凉薄，一直以来，他都搞不懂自己的父亲，一阵子谆谆教导，一阵子严酷无情，有时候跟他讲的尽是家国大义，现在又像个懦弱的小人，他一开始还会动气辩驳两句，现在已经懒得多说什么了。
军处见他不说话，挥了挥手：“回来了，就别往外跑了，风暴肆虐，哪里都不如家里安全。”
“安全在哪？”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问：“你去北域看过没？他们也是人，而这栋高楼，风暴一来就没了，我们跟他们没有两样。”
军处微微一愣，叹了口气：“我知道北域的情况让你难受，但是这栋楼，还真没你讲得这么脆弱，小未，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会真正关心你的安危，也只有帝国能护你周全，你明白吗？”
护我周全......零和也这么说过，他现在最顾虑的，是零和的重生进度，以及北域人的生死存亡，他不希望那些场面再次发生，更不希望再看到零杀人。
但现下好像没有人能解决这些问题。
他低头看着身上的手环，这是出口感应器，只要从这边任何一个出口经过都会引发警报，他不禁有些戏谑道：“这就是护我周全的方式？爸，我今年多大了？你还记得小时候你怎么哄我呆在家里的吗？”
处长盯着他，一言不发。
“你应该是不记得了，你那时候跟我说，我们的世界变了，我既是生在乱世，又是军处的儿子，没有福气做个平凡人，所以我的每一分钟都要过得格外小心，现在在家里呆着，是为了安全地长大，才有机会去灾难中心救回更多的人。”他伸出手腕，手环的红点在稳定地闪烁着：“是我理解错了，还是您有口无心？或者，您变了？”
“也许是我变了吧！”军处看了他一眼。
这个眼神，让闵未打了个激灵，他终于体会到了高枫说的那种感觉，全然陌生的感觉。
“你先好好休息，这里该有的都有，哪里不舒服就找刘医生。”说罢，军处离开了这座大楼。
闵未在窗口看着他坐车离开，自打获得加入突袭队的资格，他与父亲的来往就像蜻蜓点水一般稀有，每次都是讲任务、分析局势、教训他，那些关心的话，像例行公务一样从嘴里说出，还不如不说。
他立即起身去亚父之前使用的唯一一个实验室，试图联络机甲大楼或者视界屏障，但所有设备都打不开，无奈之下，只能去瞭望台看着酒馆与分界线的情况。
分界处已经平静下来，北域人群沿着黑水水岸拥挤地靠在一起。
而就在一瞬间，所有人都不见了。
闵未皱起眉眨了眨眼，最近的哨位军也躁动起来，他们在放松之际，只感到眼前一白，下一秒眼前就干干净净只剩下一条宽阔的黑水。
“怎么回事这是？”
“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到啊！”
北域突然就变成了一座空城，大街小巷没有一个人影，也许还有人在建筑里躲着，但这个数量已经不足以做什么，想活下去的都被银鹰“一网打尽”了。
“你去酒馆。”零和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意识里，吓得他以为这家伙来了，连忙起身四处张望。
对方感觉他慌张的状态，立即询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以为你......”我以为你过来找我了，他暗自想了一下，回道：“我现在出不去。”而且我们刚吵的架吧？你还没回答我到底愿不愿意清除我的记忆，虽然你不会像正常人一样对待这种事，最起码尊重一下我的不满好吗？
他虽然嘴上没说，但在内心仔细过了一遍，期待对方能感受到然后给予回应，没想到对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我现在很生气的我跟你说！要是再不出现我就这辈子都不见你了，说到做到的我跟你说！他内心大声“说”着。
对面安静如鸡。
零和不是故意不理会他，而是确实什么也没有听见，他关闭了通道，俯视着银鹰带回来的这条大鱼，被双尾蝎的电盾包围在视界屏障用来避难的消磁室里，这里面可以绝缘一切电流。
“本来准备去哪？”零和先开口，千面有些颓然，相比之前还维持着一丝体面，此刻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他发出那一如既往的嘶哑的声音，说：“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多管闲事了？”
零和兀自问着自己想知道的问题：“西北两个码头是你负责？你哪来的物资？”
“你重生还没完成？什么都不记得，”千面低笑了几声：“也是，你要是记起来，就不会把我关起来了。”
零和在空中划开一张模糊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印有黑色图案的试管，他淡然道：“如果我没记错，上次我没来得及查清楚，就死在你手里。”
千面忽然抬起头，露出奇怪的神色，零和湛蓝的眼睛盯着他，瞳孔缩小，高强的能力压迫按住他的头顶，千面像被梦魇击中般微微颤抖：“我别无选择。”
“为什么？”
“这是把你拉下神坛的唯一办法！能量之神毕竟是想象的，但你真实存在，没有人会相信一个不存在的神，除非你是恶魔！”
“所以，你动手杀了我？”
“不是我，我没有，是......”他显然不愿回忆那段场面，好像会因此遭受什么诅咒一般面露惧色：“是你自己的选择，与我无关。”
零和的眼眸霎时间亮起：“你的意思，是我自己选择毁灭。”
“是。”
“那你在害怕什么？”
“我也不知道这是对还是错......你消失后，许多人来找我，要我给他们一条生路，码头是我想为他们做的一些事情，为数不多的事情。”
“我死后，你发现自己没能力拯救他们，包括你的能量之神，所以你自责又矛盾？”
他转身丢下一句话：“我不认为你有罪，但你很愚蠢，愚蠢本身就是罪。”
上一次千面选择与他对着干的时候，他就说过这句话，只不过现在的他并不记得，但是千面记得，时隔半生，零和再次回来给了他同样的评价，千面的内心如被扔进水沟里践踏，他想起了吴梦被摧毁前说的那些话，极端的痛苦在他心里拧成了一股绳，再也无法解开。
“你不想问这个标志是什么了吗？”他颓然开口，听着自己的声音，厌恶到了极点。
“我已经知道了。”
他避开那些刚来到视界屏障的人们，瞬间出现在长白草设备跟前，长白草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问完了？”
零和点头：“他已经在崩溃边缘，你在哪里发现的人？”他偏头望向银鹰。
对方回答：“万尸岛的献祭场。”
“他想自杀，被你救了。”零和将刚才读取到的心理数据全数过给长白草：“码头，标志，包括我的死亡录像，极端情绪下，人的记忆会有偏差，不可全信，我的死亡部分删掉。”
“你不想再看看吗？”
“不必，这部分不真实，他自责、恐惧、迷茫、矛盾，这样的记忆是一堆垃圾。”
长白草微微摇头：“如果我被你审讯，第一时间就把自己撞晕，什么都不想。”
“那样等于向我敞开大门，醒着还能抵抗，晕了就是任我摆布。”说罢，白冥和小元在黑石老人的体测结束后走了出来，两人警惕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
“是你发现了标志？”零和问白冥，他面无表情，没有能量压迫，看起来就是平平无奇的一个正常人。
白冥点头：“但这不能说明什么，可能是千面组织偷的也不一定。”
零和没有说话，他思考着闵未如果知道这一事实会如何，以及应该怎么跟他解释，包括创世山的事情，这些是他早晚要面对的。
长白草把千面脑内的记忆牵引一一解读出来，给了白冥一个准确答复：“北域所有的试剂都来自你们帝国，包括工具器械等消耗品，连记录表都是帝国给的，这说明整个实验计划都在帝国的掌控之内，至于千面矛盾的地方，是因为他没有能力拯救众生，却又不想看着他们死去，所以选择和帝国做交易，毕竟试剂可以带给一些人生机，至于活下来的可能性，就是帝国需要的数据了，一举两得，他还能做个好人。”
他顿了一会儿，继续说：“现在我们有理由怀疑，零的毁灭是不是帝国有意为之，而你们的老师，也被帝国欺骗了。”
零和抬手制止长白草继续说下去，他看着白冥和小元，低声道：“可以配合特级兵吗？”
白冥没有说话，小元点了点头。
“好，将法老石交给它们，救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