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素被朱公公引着进到西花厅，连忙打千儿道：“禀王爷，下官手里压了一件急案，寿安县翠山坡又发现了一具女尸，这番是尸臭冲天有编篾人上山砍竹才报案的，大理寺派白左验官先行过去了。下官思及此案影响颇大，不单是命案还是旧案，特来请示王爷。”
邹素递上相关条陈，“一年前仲夏暴雨冲垮官道，逼得回京述职的成都知府冯冕只好绕道寿安，因而也撞见了山石滑坡带出来的三具白骨，后来冯冕进宫将此事报给了圣上，然下官身为大理寺正卿受圣上钦点勘察案情却是徒劳无功，直至现在也未破案擒凶，如今杀人手法如出一辙，下官不敢再次辜负圣上期许，望王爷提点。”
“原来是这事，”海穆恍然大悟，“起来说话吧，本王依稀记得当时走访周围各县衙皆没有失踪人口登记，又因缺乏证据线索致使这桩轰动一时的案子最后就不了了之，成了一桩悬案。”
“二哥你明日还要代父皇祭天，这件事就交给弟弟我来办差罢。”海秋主动请缨。
“也好，不过你须得谨记父皇的嘱咐‘凡干系人命之案，不可掉以轻心’，邓双这方面很是聪慧，这次借给你，待京城诸事处理妥当后我再与你汇合。”
“是，我这就带人即刻赶往寿安。”
海秋不再耽误起身辞别，邓双见状也朝海穆打了个千儿请辞，邹素则在花厅里又留了一小会儿才匆匆追上来，从怀里掏出旧档，“三爷这是原先命案的笔录，大理寺已派左验官白唯一先行赴寿安验尸取证，随时有消息随时禀告爷。”
“马已经备好了，这张纸没工夫看了，你捡重要的说给爷听。”
“是。”
海秋、邓双、邹素各骑一马飞驰而去，随行的还有四个官兵。
-----
寿安县是桐庐州下面的一座小县，共有七个里，翠山坡在上兴里的西南方，这里的村寨世代以扎纸马纸人为营生，是一个宗姓，族长夏拓五也是上兴里的里尹。
待海秋几人赶到寿安县衙时，白唯一正向县尉交代话：“这是《复验尸格目》，诸尸应验证我已检验完，县尉大人可张榜告示，或许有亲属前来领尸，其他事宜待明日邹大人来了再定夺。”
“衡熙。”
白唯一听见有人叫自己，回过头来见是邹素，略有吃惊：“下官以为大人去见淮王要明日才能赶来。”
“咦？还有邓双先生。”身边吏人将灯笼凑近，才让白唯一发觉暗处的邓双，定眼一看身旁还立了一人赶紧迎上前打千请安，“微臣白唯一见过晨王爷。”
“免礼，白大人有何线索？”海秋摆摆手自顾走到衙厅里一条条凳上坐下。
“回王爷，这具女尸致命伤乃脑后被钉入火烧的钉子，且约有三月身孕，一尸两命呐。”
“火烧的钉子？如此其血不出，又有头发掩盖，不见一丝痕损，这凶手太歹毒了。”邓双咬牙道。
“想来正是如此——”白唯一眼里闪过钦佩，邓双还真令人刮目相看，“未见血迹，才没留下破绽。如今只能期盼这不是具无名尸，若有亲属认领想来会有其他线索提供。”
“之前三人的验尸档案是否能借来一阅？”邓双问。
一旁的县尉抢过话：“禀大人，档案有吏胥看管，小人这就差人给您送来。”
邓双点头：“好，劳烦县尉大人。”
邹素此时凑到海秋跟前，“三爷，夜深了，这里有微臣担待着，您不妨先去驿站歇宿，养足精神明早再来办公。”
海秋听了看向邓双，“你可还有其他要询要问的？”
“暂且没有了，王爷您今晚忒辛苦就听邹大人安排早些回驿站吧。”
“也好。”海秋站起身，“县尉你将档案送到驿站，明早本王要去翠山坡，不知何时才回县衙。”
“下官凛遵王爷命令。”县尉受宠若惊。
-----
海秋出了寿安县衙的大门就率亲兵骑马飞驰而去，仅留邓白二人结伴徒步而行。
此时戌时将尽秋意渐凉，街上只有零星数人，空空落落的，可邓双走在白唯一身侧，又喜又怯不觉有冷，心里盼着这条陌生的石板路最好没有尽头，越长越好。
方才在衙厅还好，现只剩他二人，邓双满脑子都想的是一件事：要不要坦白女儿身。
原来大前天邓双去肴锦楼看望徒儿小刀，离别前撞见房迁，便受邀在二楼雅间陪房老板多叙了半个时辰的旧，离别前如厕时不巧听见隔壁雅间传来白唯一声音。
“巨敏兄，我.....我最近总为了一人整夜失眠，不知如何.....如何是好？”白唯一像是喝醉了酒吐字不清，可话里的酸楚苦恼却是清清楚楚。
“哦？没想到从来一切顺遂羡煞旁人的白特殊也有一日受困，而且还是因人而困，说说看，是谁有这么大的‘福气’。”
有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似乎还听见有酒洒出来的声音，二人的话既然说到此，邓双忍不住听起了墙角。
“我.....我白衡熙爱上了一人，是真的爱.....爱他。”
“衡熙兄莫非爱上了青楼女子？”
“不.....不是，不是女子。”
“啊？天老爷，你白衡熙行事果然处处惊人，你究竟看上哪家公子哥了？”
“他.....他不是什么公子哥。”
“老天爷，白家三代单传，出生贵胄的大理寺左验官白大人竟然爱上了一个市井小男儿。”
“唉，不对不对，你白家三朝公卿，出入皆是车马软轿，交的尽是皇亲贵臣，你平日接触的市井小男儿只会是尸首，莫非你白衡熙是在耍我？”
“没有耍你！我是真爱上了一个男子，我.....我与他结识半年之久，他聪慧、安静、悲悯、善良，对了，你肯.....肯定猜不到我最.....最爱的是他时不时胆怯的样子，就像没断奶的小猫，喵。”
邓双在墙角全神贯注地偷听着，突然听见白唯一学了声猫声，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谁在外面！”
“小二，小二。”
邓双见屋内有脚步声朝门外走来，生怕暴露，于是慌里慌张逃了下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