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个好天气,和平时不同的是,这几天天塞赫泰特轮休,这么好的机会,自然是要飞奔回家了。
日上三竿,塞赫泰特还没醒,珑自己个儿跟着大猫在天台,手里攥着根狗尾巴草,偷摸着念念有词。
“做我女朋友吧!嗯……太直白了吧?……我——可以追你吗?啧……不成……”
“哈欠……你干嘛呢?一个人盘在那念经。”
身后突然幽幽飘来一句话,珑下意识地被吓一嘚瑟,赶紧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转过身来面对来人:“没、没什么!你睡醒啦?”
“嗯。不睡醒还能咋着,梦游吗?”塞赫泰特揉揉眼又打了个哈欠,“这么大个人了,撒谎都不会,你妈咋教你的。老实交代,是不是发春了?”
“没有。”
“那我刚才听见的是啥?猪叫啊?”塞赫泰特从果盘里拿起个李子,擦了擦就啃上一口,熟练地剃下果肉吐出果皮,动作一气呵成跟楼下大妈有得一拼,“恋爱了就恋爱了,有啥不好意思的,甭管是不是人,就是那狗到季节了还得处对象。说来听听,看上哪家姑娘了?”
“不是,真的没有!”
珑刚一反驳,塞赫泰特“tui”一口果皮吐出天台外,开始冲着人指指点点:“我的妈嘞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有点担当能少块肉?老实交代!保不齐老娘还能帮你一把。”
再这么下去,塞赫泰特就真要撵着自己满村满城跑,就为了问个那只存在于她脑补中的“暧昧对象”到底是谁,趁着事态还能控制,赶紧开溜。
“真没有,你别管了。”珑跟人擦肩而过就往楼下走,刚走了没两步,又停下来扭头看看忙着舔李子核塞赫泰特,“你就当啥都没听见吧。”
珑是扭头走了,塞赫泰特多少有点莫名其妙,今儿这小孩是怎么了,好像有什么事一样,遮遮掩掩的,但作为出了名的心大选手,这茬很快就被抛到脑后,跟李子核一起被扔下天台了。
当然,珑自身对这事也比较纠结,总觉得这种感情的出现“很不合适”,一方面是灵体与人,一方面是“守护灵”的身份,塞赫泰特——也可以说是陈霁皑,是他作为守护灵看着长大的人,时常会有一种老父亲或者说长兄的微妙感。但不可置否,这事又是真实存在的,于是索性就一直被压在心里不说,结果发现越藏越说不出口,今天好不容易寻思着试一试,谁曾想在演练的时候又被塞赫泰特撞了个正着,下意识地就连连否认,又错过一个机会。
不过塞赫泰特好像也从来没往这方面考虑过,就那种大咧男人婆的性格,倒也正常了。
没空搭理某个为情所困的百岁“少男”,塞赫泰特还有更重要的事。三天后神殿会有一场比较大型的祭祀活动,所有祭司都要参与,珑跟大猫安心当好吉祥物撑撑场面就行了,塞赫泰特则被安排去搞定仪式的音乐、舞蹈等女祭司们的传统项目。今天天上有云,相比平时总算是没那么晒了,还挺难得的,塞赫泰特坐在天台边的台子上,满脑子都是怎么把任务都安排到位。
学历史的又不是搞历史艺术的,正宗的祭祀音乐啥的肯定是搞不来了,强行充数也只是小孩他爹走丢——丢大人了。
兜来转去寻摸一圈下来,塞赫泰特的目光落在了面前凉棚下的快板。
一个黑妹儿在神殿里给尼罗河边的兄弟们打快板,画风怎么脑补怎么诡异,但如果能来点新鲜玩意儿,说不定会有不错的反响。
反正这地界儿也不长竹子,快板这东西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儿,基本不用担心会触及历史发展的问题。
也不知道朱元璋祖师爷知道这操作了会不会满脸问号,当场变成表情包。
说实话,在珑得知了塞赫泰特这一伟大决定以后,表情跟想象的差不多。说事的时候珑在喝着亲亲老妈酿出来的啤酒,一听塞赫泰特这么个打算当场一口酒就喷出去了,估摸着自己穿越以前家里浇花用的喷壶都没喷的这么细致这么均匀。
“你吃李子塞到脑子了!姑奶奶这儿孟斐斯,不是海河,这神殿又不是路口五兴楼,整这玩意儿能行吗?祭祀那是大场面,可不敢拿自己职业生涯开玩笑!”
珑在这边一通叨叨,塞赫泰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着,仿佛又回到了以前读书的时候珑苦口婆心一遍又一遍劝自己记得吃早饭别作死爱惜自己的小身板儿。这么想想,一个自己打小起就听着跟亲爹似的叨叨“饭前便后要洗手”的老大哥,如今成了年了还在他唐僧似的唠叨仕途重要谨慎决定,有一说一,偶尔还觉得这挺招人烦的。
但塞赫泰特对这么个温柔公子面相,八旬老爹内心的存在始终都恨不起来,即使是讨厌也都只是一下下,两分钟后全都恢复正常。
“那你说嘛,他们搞传统的东西我都不会,上去也都是现眼去了。要让我跳舞啊,你也知道,我读书那会儿广播操都做不标准四肢不协调,跳舞那不得跟葱扭似的,天津麻花也不带这么推广的。”
“其实我就寻思着,随便搞两句小段子,大家伙儿听着舒坦就得,女祭司又不止我一个,那些歌舞就让她们办了不就完了?”
塞赫泰特提出要把歌舞的问题放权交给其他女祭司来做,虽说这种方法确实来的比较快,但珑始终比较担心,塞赫泰特突然出现,还带着“塞赫美特女儿”的名号,进入神殿担任职务看上去是众望所归皆大欢喜,但作为处世老油条,就算是塞赫泰特有再多的支持者追捧者,也不能掉以轻心。
正愁着怎么跟塞赫泰特说谨慎小心,突然就听见外头一阵嗷嗷,俩人一道出门去,发现是神殿另一个女祭司塞拉,见对方一脸慌张跑到大喘气,就知道八成没啥好事。
塞赫泰特上去拍拍人背给顺顺气儿,问道:“什么事慌成这样?你喘口气慢慢说!”
对方说什么,珑自然是听不明白了,这种时候只要看塞赫泰特表情就对了,见人笑容凝固甚至开始眉头紧锁,边听边啃起了指甲,完全可以大胆猜测是碰见大麻烦了。
“祭祀仪式上献给普塔的公牛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不吃不喝,站都站不起来了!现在我们都找不出原因,马上就要祭祀仪式了,没时间再去找符合要求的公牛了!”
受过层层筛选的公牛,一般健康状况都很好,不出意外的话都不会出现突然得急症的情况;但如果是人为,动机又令人费解,破坏祭品对象征着普塔的公牛动手就等于对神明的亵渎,这种行为会给那个人的“卡”上记一笔黑豆,无法进入来世,这对古埃及人而言几乎就是最恶毒的惩罚,能拿自己命运做筹码,这代价显得过于昂贵。
还是说动手的人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置身事外?如果那样的话,恐怕就要有一个倒霉的替罪羊了。
牵扯仪式的都是大事,来不及多磨蹭,塞赫泰特决定立马跟塞拉回神殿,一看俩人急吼吼往神殿赶,珑也赶紧跟上,拽着塞赫泰特胳膊问:“你是明白了我还懵着呢,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普塔牛,牛怎么了?”
“公牛出了点问题,昨天刚来还没事,今天就不吃不喝站不起来了,大家伙儿都在查这事,我也得回去看看。”
“谁会不要命地打祭品的主意?对方什么来头?”
“不知道,我们现在找不到这个人。”塞拉在前面走着,塞赫泰特跟珑稍微靠后一点,仨人一道进了孟斐斯城,到路口拐了个弯,周围人向仨人打招呼,也都是意思意思回了一下就继续奔向神殿。
本来还寻思怎么跟塞赫泰特提醒万事小心,看来这下不用了,直接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塞拉,你先跑两步,回神殿里,提醒祭司注意保密,公牛患病一事在这个节骨眼上绝不能被民众知道。”
塞拉点头答应,先行跑回神殿,塞赫泰特跟珑俩人紧跟着继续向神殿赶。
“我让塞拉去给祭司提醒,让他们注意保密。”塞赫泰特侧身让过一只身上挂着菜篮子的驴,“你怎么觉得?”
“这个塞拉能信吗?”
“八成吧,平时看她也挺文静一个人,见了面也都客客气气的。”
珑点点头,没接话,正想着好好捋一下这事,突然心中又出现一种预感,总觉得有一股来自背后的恶意。
正想着这恶意从何而来,俩人又拐过一个路口,已经能远远看到神殿大门了。
就在这时,一个看上去只有八九岁大的小男孩从街边跑出来,指着塞赫泰特大喊一声:
“快看!害公牛生病的人来了!”
话音一出,塞赫泰特直接呆住了,珑虽然听不明白但好歹听懂了“牛”“病”俩词,加上这小孩直接指着塞赫泰特,基本就能猜出来意思了。
小孩一声嚷嚷吸引了一群人来围观,塞赫泰特反应过来,面对这么一群神色充满了敌意的陌生人,条件反射地慌了,抓起珑的手扭头就加紧步子往神殿走,到后面一段距离几乎要跑起来了。
这会儿太阳整个儿被云层遮住,有了点要阴天的意思,但塞赫泰特现在已经没心思看什么天气了。
到底是谁,干了这种掉脑袋的缺德事又把屎盆子扣自己头上?
还真挺损的,属实不招人待见,神殿大门就在面前,塞赫泰特跟珑俩人都有预感,神殿里会有一些关键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