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侯赛因就知道,自己是个天才。
出生时就吸引了大量电磁元素,天空中因此产生异象;天赋测试后,这种一开始的猜测就成了实打实的记录:没错,他打破了整个泊尔国历史上的记录,是空前甚至绝后的电磁元素超亲和力。
但也是从小,侯赛因就知道,自己只是个被厌弃的贱民。
尽管出身于泊尔国最大的宗族耳廓狐族,但侯赛因祖辈所在的那一分支早在几代之前就已经被剥夺了姓氏。好在他们依旧继承了耳廓狐族的好容貌,他的父亲也是因此能入赘于母亲的家族。
然而侯赛因的出身搞砸了一切——大量电磁元素的聚集,不仅在天空形成了晴空霹雳,还直接导致了整个产房的死亡。从此开始,除了母亲在出生前就为他选好的姓名,他一无所有地开始长大。别说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太太们了,就连父母双方的亲眷,都不愿意接纳他这个天生就带来不幸的贱民。
“是他杀死了我的女儿!我不会接受这个天降的罪恶之子!”
“我早就说了,茉莉不应该被那个野男人的脸欺骗了!不然她怎么会……我可怜的女儿!”
“阿里?他已经离开我们的家族了,他的孩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如此种种,不过是记忆里稀疏平常的碎片。
侯赛因有时也很好奇,那时候的自己是怎么样才能在那种恶意里长大的。
但好在他已经经历了,而且从中幸存下来了,甚至非常幸运地,遇见了拯救他糟糕一生的人。
那是个矮人,叫老彼得,也是个没有姓氏的家伙,可别人不敢叫他贱民,因为他很有钱,还是个修炼者。老彼得是他生身父亲阿里的老朋友,据说阿里从前在沙漠中心送给老彼得过半截仙人掌。后来老彼得去了远方做生意,回来的时候,侯赛因已经两岁多了。
老彼得是第一个为侯赛因的天赋发出不带恐惧的尖叫的人,也是第一个愿意帮助侯赛因把天赋化为实力的人。作为一个专业矿产商人和业余炼金学徒,老彼得坚信总有办法能让侯赛因沟通到电磁元素。
在浪费了不知道多少时间和金钱之后,侯赛因终于从一个“罪恶之子”,华丽转身成为泊尔国第一天才。但也是因为这该死的天赋,泊尔国的国师处死了老彼得。
侯赛因还记得,那天风吹得很大很大,老彼得用一生唯一成功的炼金产品八足蜘蛛车带着自己想要逃离泊尔国的大沙漠,逃离国师的追杀。但一个商人,怎么敌得过一个国家?
老彼得是在侯赛因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的,他身上都是血。
“啊——这就是你脑袋里最重要的东西了吗?”一个瘦小的男子,十指插入侯赛因的头颅,拔出一只手,做打哈欠状,“真是太无聊了!我还以为,你这种喜欢挑拨离间的家伙,脑袋里的东西会好玩一点呢~”
侯赛因的口中不断吐出一些血块。
“说起来,你现在和那个矮人死前的样子,还挺像的。”瘦小的男子笑吟吟的,拿手抹了一把脸。手上的血就这么淌在了他的脸上,把一张普通的脸显得诡异起来。
“杀,杀了我。”侯赛因艰难地祈求。
瘦小的男子摇摇头,尽管这里没有人可以看见他的动作,但他还是尽力完成自己的表演,像一个滑稽戏的演员一样,动作幅度很大,脸上还带着夸张的表情。
“今天不是个有趣的日子,可怜的塞巴斯蒂安没有收获有意思的东西。”瘦小的男子做出一副难过的样子,突然之间又是脸上一喜,“啊呀,我想到了一个好玩的。”他把另一只手也抽出侯赛因的脑子,顺手把眼前半死的家伙转了个身。
“我给你一次机会,用你最强的办法来攻击我。如果我死了,就奖励你活下去,好不好?”自称是“塞巴斯蒂安”的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东西,笑得见眉不见眼。
侯赛因努力抬头,似乎想要看清那张脸。
“既然你默认了,那么就开始吧!我站在这里,我哪儿也不去,来呀!”
侯赛因的视线已经模糊了,他其实看不清楚眼前到底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在沙漠里。
或许是人死之前的时间总是显得很长,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怎么到的阿伦第一学院。
老彼得死后,他以为自己也必死无疑,毕竟天赋再好又怎样?他甚至没有开始正式修炼。国师的人把他包围住,领头的那个变态眼睛里,闪烁着即将收获绝佳研究素材的喜悦。之后是生不如死的半年,直到受泊尔国国王请求前来清缴国师的勒曼帝国大军前来,佩罗娜在地牢里救出了他,发现他的天赋之后,与他约定助他成长,但拒绝了为他复仇。
侯赛因用残存的肢体,将自己从跪在地下的姿势,调整成直立状。
他是感激佩罗娜的,是佩罗娜把他救出了那个阴暗罪恶的地牢。但他从来没忘记过老彼得的话,老彼得见他第一面和最后一面的话。
侯赛因咳出一口血沫,拿出最后的银币,高高抛起来:“男人啊,死也要站着!”他没有用笔,这一刻的侯赛因不是剧作系的学生,而是老彼得的继子。他平日里习惯将部分吸引来的电磁元素存储在银币里,通过双手练习操纵力。刚才那个男人对他的单方面殴打,根本没有他还手的余地,也就是说,侯赛因完全没有使用过这部分力量。
贯穿天地的雷霆,尖叫着,咆哮着,侯赛因的残躯在电光里不甘地看着塞巴斯蒂安:“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与此同时,这片空间里打开了一道时空之门,瑞卡德、佩罗娜等一行人刚刚结束了对质。
甫一降临,瑞卡德和佩罗娜就立马召唤出最强的防御护盾,保护住了身后的学生和曾念。
希里站在佩罗娜身后,目瞪眼呆地看着眼前的光芒。
这是暴躁的、毁灭的,也是绝望的、疯狂的。这是侯赛因,一只来自沙漠的耳廓狐,短暂人生的绝响。
蔺沧正在为眼前这惊人的一幕而惊叹时,突然发现,希里双手抱住了脑袋,神色痛苦。
“希里?”蔺沧试探着问。
希里此时脑海中出现了相似的一幕,高大的门,强大的能量,举目皆是的光。
一道饱含深情的男声第一次出现,却那么熟悉,带着点颤抖,似乎难以接受某个选择:
“我比你想象得更了解你……别让我等得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