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难走，行至深处，阳光被参天密林遮盖，明明是白日，光线却如夜里一般暗。
好在墨流珩两人修为在身，他们这个境界，夜视能力已与白日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许疏文走在他身后，突然低低地叫了一声。
墨流珩回头：“怎么了？”
许疏文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待墨流珩转身往回走了两步，就见他往靠里边的灌木中走了两步，从角落里拿了一块沾了血的破片布条出来。
墨流珩：“这是……”
很显然，这应该是许琅仓促撕下的裙角。
隔了一座高峰，灵安县和灵谷县的样貌截然不同。
走在路上，许疏文小声道：“早就听说这边民生凋敝，没想比想象中还要萧条一些。”
若在灵谷县，就算是不那么繁荣的镇子上，正午时分也正是热闹的时候，哪像这里，一路上甚至没几家店开着门。
县城中心位于远离灵谷山的另一边，在其管辖范围内的小镇中心自然也往那边靠拢，远离中心的地方，往往鱼龙混杂。
路上是成群的流民，手里拿着个破碗，背着灰扑扑的包裹，挨家挨户地敲门乞讨。
这些人大多衣衫褴褛，形容枯槁，被敲门的主人家隔着门骂的时候，便拖着沉重的步伐默默离开，换一家人继续乞讨。
面黄肌瘦的脸上，怯弱的表情，正如此时的秋风一般萧瑟。
看着他们，许疏文尽管心中不忍，但他尚有理智，只默默移开了视线。
问过几次路后，他们来到了临安客栈门口。
见两人迈步进来，一名长相机灵的矮瘦小子眼睛一亮，笑脸迎了上来。
“两位快请进，有何需要……”
店内环境不错，干净简朴，桌椅也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只是一个客人都没有，难怪店小二这般热情。
不过许疏文显然没有耐心听他说下去，伸手示意小二打住，问：
“你们这儿，可住了一个姓李的小姐？”
官家规矩多得很，与平民身份的许琅不同，许疏文并未直接说出李华韶的名字。
因着店里除他们外再没有其他人，此话一出，一边坐着的掌柜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店小二和掌柜相互望了一眼，转过头犹豫着问：
“什么姓李的小姐，你们找她，有什么事儿么？”
这反应，显然就是有了。
见没找错地方，墨流珩道：“我们受她的父亲所托，来送几份家书。”
家书？
掌柜是一个双鬓已有些斑白的男人，穿一身青灰色布衫，样式同庄砚常穿的有些像。
听见家书这个字眼，他缓步走了过来，手在身上擦了擦，“容我先看看，也好确定你们所言非虚。”
墨流珩手一伸，县太爷给的信封便出现在了手上递了出去。
见他凭空拿出东西，掌柜心中已有了定数，没接那叠信封，只是凑近瞧了一眼，点点头，又摇摇头，“你先收着吧。”
说着，他又转身往楼上走。
“跟我来。”
墨流珩跟着他，来到了二楼的一间上房，房间里各种设施一应俱全，显然不是供给客人住的。
“坐。”
掌柜给他们倒了杯茶。
墨流珩依言坐下。
“我看两位似乎并非李大人的手下？到此地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许疏文：“咦？这你都能看出来？”
“两位小兄弟气质非凡，却面生得很，若是见过，我自然会记得。”
原来是位记性好的——
掌柜瞧着他恍然大悟的样子笑了笑：“玩笑罢了。两位小友并非常人，只是送家书，岂不是大材小用？”
这话许疏文听得舒坦，他赞同地点了点头。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带我们去见李小姐，送了家书，我们还有事儿要去办呢！”
掌柜道：“小兄弟可见到外面那些关了门的店铺？”
许疏文：“自然见到了。”
不过这和他办事有什么关系？
掌柜苦笑一声：“大白天的，他们当然不是不想做生意，而是被那山匪洗劫一空。”
“昨日，山匪突然来了城南这一带，除了咱们临安客栈和几家小店，几乎都被洗劫一空。”
“姑娘看不过眼，带了几个仆从去拦，结果……”
许疏文瞪大了眼睛，听他说“几个仆从都被杀了，姑娘也被抓了去…”时，又松了口气。
还好，没死。
“我昨日才派人给大人递信，求他派兵前来剿匪，救回姑娘，没想这么快……二位可是来助我们一臂之力的？”
掌柜的山羊胡子翘了起来，浑浊的眼睛这会儿闪闪发亮。
许疏文：“……啊？”
墨流珩也有一瞬的迷茫。
两人对视一眼，这才意识到，掌柜可能误会了什么，将他们当做了热心的能人异士……？
许疏文严肃地抬起头：“没错，我们确实有意剿匪。”
他递过来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墨流珩沉默地低头喝了口茶。
掌柜：“太好……”
“不过，”许疏文打断了他的话，见其安静下来看着自己，这才满意。
“我们并非灵谷县官收到你的信之后指派而来——他应该还没有收到你的信。”
掌柜的表情变了变。
许疏文继续道：
“另外，此处山匪情况复杂，常人难以应付，若灵谷县官派了官兵过来，你也不要带他们贸然上山。”
他一脸正气凌然，明明是个半大小子，说话却让人下意识地信赖。
“山匪，交给我们就是。”
墨流珩看着掌柜满是信任和感激，还有欣赏的眼神，低头喝了口茶。
许疏文：“掌柜，你可知那群山匪的大致人员分布，他们聚居于何处？一般在什么时候会出来作乱？”
这一番话问得理直气壮，加上他此刻的表情作态，好像下一秒就能将山匪一锅端似的，引得掌柜自然而然地将所知的一切都全盘托出。
许疏文一边点头，一边间或说些“不错”，“明白了”，“我记下了”之类的词，很快就得到了想要的消息。
被掌柜热情送出门的时候，他一脸灿烂的笑容，冲墨流珩挤了挤眼睛。
“怎么样，是不是很快？”
他深知上了年纪的人话容易很多的道理。
墨流珩：……
确实挺快的，连自己答应了救出李华韶，以及这次被掳走的其他人都没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