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慧思出身帝都京畿的一个农庄中。
懵懵懂懂长到十二岁,直到一位来自昶国的传道司神官来到庄子上做客,为她展开了神灵与人类的新世界。
后来,那位传道司神官病逝,临终前将方慧思托付给了温以宁。
“神明就在人间,你要耐心去寻找他。”
老神官枯瘦的手掌落在方慧思的头顶,拍了拍,说罢便安然地逝去了。
她问温以宁,人间这么大,要去那里寻找神明呢?
温以宁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迈进了玉候宫。站在高高的望星楼上,温以宁指着夜空中的璀璨星河问她,知不知道天上哪一颗星子代表自己的命运。
方慧思答不出来。
“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了那颗星,你也就找到了寻找神明的方向。”
今年春天,她便梦见了。
漫天的冰雪中,渺小的人类行走在平滑如镜的水面上,天地对称地映射着彼此。
一颗星子殒落了,她眼睁睁看着星辰燃烧成尘埃,只在夜空中绽出一尾华丽的痕,紧接着漫天的星雨纷纷,如同绚丽烟火划过天际,留下一道道明亮的焰火。天幕如同镜面般崩碎开来,大地动荡不安。
星雨中,她看见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拖着剑走过来。
“快去,去那里。”
神谕回响在梦境里。
她从梦中醒来,狂奔着登上望星楼,凝望着寂静神秘的夜空,并在那片夜空中看见了自己的命运。
她的星子在西北方,一颗暗淡微小的矮星,悄悄地点缀在夜幕上。那一点微弱的星芒,被不远处明亮的天狼星夺去了光彩。
她走下望星楼,告诉温以宁她知道了寻找神明的方向,并做出了神殿祭司即将殒落的预言。
北境的风雪一刻也不曾停歇。
方慧思坐在马背上,思绪却又想起了那个冰河上飘来的男人。他的身形高挑,一身宽大的青衫,与梦中那个面目模糊的男子隐隐有几分相似。
不,应该不是他。
方慧思摇头,梦中人手里握着的,是一柄黑色的长剑,剑身有些偏窄。冰河上的男人虽然也用剑,但无论是断裂的长亭剑,还是他背上背着的墨绿色阔剑,都跟那柄黑色长剑对不上号。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的,一道尖锐的杀气从侧前方袭来,方慧思下意识的横枪格挡在身前。
只听见“叮叮当当”几声脆响,几枚细如牛毛的银针飞射过来,方慧思下意识要调动灵气笼罩周身,一提气才反应过来通灵玉露已经不在身边,眼见一枚银针向着右眼直射过来,连忙旋身从疾驰的马背上翻落下来,慌乱中连跌了几个滚才稳住身形。
一抬头,却见一只刀身带着幽绿色的短匕首逼至眼前。
“什么人敢擅闯万仞山庄?”
温以宁与方慧思一同受到暗器袭击,不过这点小技巧对她这种老江湖不起多大作用,第一时间就从马背上利落翻身跃起,这会儿安安稳稳的站在方慧思身后,手中长枪反转,逼向道路旁一块儿灰色的大石头,银枪雪亮,利落的穿透坚硬的巨石,在崩裂的石块儿齑粉中,长枪毫无停滞得继续向前,直逼向躲在巨石后面投放暗器的人。
温以宁挑眉打量偷袭二人组,投暗器的那个贼眉鼠眼,身形矮小,穿一身灰白衣裳,藏在雪地里,石头堆里都浑然一体,那匕首抵着方慧思的那个,则长得俊俏多了,穿着一身缀满了银器和流苏的奇装异服,梳了满头的小辫子,头发上,衣服上,连着耳朵上都缀着大大小小的银环。
她离开北境前,也算是万仞山庄的常客,庄子上下的人认识的七七八八,从前这万仞山庄她想上就上,什么时候被人拦过?
不过这两位拦路查岗的,倒都是新面孔。
温以宁看着小辫子,问:“怎么?新来的?”
小辫子还没来得及回答,后面山道就跑出来一个少年来,边跑边喊:“别动手别动手,是大公子回来了!”
直到那人气喘吁吁跑下来,见小辫子手里的匕首还指着方慧思没到。上前一把抓着小辫子的手臂把匕首给夺了过去,“都说了自己人自己人,还打,还打,你,呼,你是不是就是想打架啊!”
看他几步路都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个不会武的普通人,能从小辫子手里夺走匕首,显然是小辫子没躲闪的缘故。
少年人随手将匕首扔在地上,就奔着温以宁跑过去:“大公子,你可回来了,少庄主知道了肯定要高兴死了。”
“小狐狸。”温以宁伸手按了按少年脑袋上翘起的呆毛,笑眯眯道:“几年不见,长高了不少啊。”
小辫子默默捡起自己被丢在地上的匕首,听见温以宁的话,上下打量了一番小狐狸不到自己肩膀的身高,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