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拾雨是知道“斩将罗刹”的名声的,但念及虞娘毕竟是半路出家,又是个女子,更兼战场杀伐之术在江拾雨这类武林人眼中不过是粗鄙技艺,是以这一剑并未用足力道。没想到被架住了。
虞娘嘲讽:“江家剑法,你是江拾雨?江获麟教你背后出剑的?”
江拾雨脸色通红,结结巴巴地解释:“我原打算拦你,没……没赶上,才改为刺。”说完自己都觉得丢人,江家剑法讲究轻灵飘逸,劲力中藏,速度上居然输给重剑,说出去要抬不起头了。
“想不到江小公子词锋比剑锋也不遑多让,请教了!”若是剑锋比这软绵绵的词锋还逊一筹,那这句话便不是夸赞了。虞娘荡开眼前这片薄薄的青锋,面上不露,心中却暗暗称好。江家不愧是名门世家,不过将将二十的孩子剑法便精妙高绝,方才那一剑若不是自己早有防备,头上这三尺青丝便只剩下一尺了。
自古软剑最难练,江拾雨手中之剑便如臂上之指,随意东西,灵巧狡猾,实在难以对付。虞娘的重剑实在是遇到了一个最不适宜的对手。重剑不工,向来以力道取胜,可是对手轻灵,重剑所至之处竟不能望其项背,处处捉襟见肘。
突然虞娘想清楚了:我不用胜他,只需阻他。反正老头已经被踹晕了,陆晋一个商人,从没听说有什么武艺傍身,缠着江拾雨这局稳赢啊!
江拾雨觉得眼前的女子突然笑一下准没好事,果然,剑招变了,方才她的招数虽然如影随形,但始终力有不逮,如今便恍如一扇密不透风的大门,将他牢牢拦在门外。雨燕还巢被猛蛟出海挑开了,轻云出岫被佛光普照绕回来,一叶障目被狂风卷推出来,居然还用上刀法枪法?!
“你这什么章程?大光明心法怎么能用在枪法上,小爷从没见过这般赖皮的比法!”江拾雨节节败退,逐渐气急败坏。
虞娘一个翻身,利用重力优势,变剑为棍,将八面剑压向江拾雨的肩膀。江拾雨心中一寒,若是锁骨断了,这一生便与剑术顶峰无缘了。不想力道已至,剑锋却未到,原来虞娘转了剑刃,仅仅是用剑面击了江拾雨一棍。
江拾雨收剑站定,肃然抱拳:“多谢虞将军手下留情,江拾雨受教了。”说完失魂落魄地往门外走。
虞娘叫住了他:“方才你若是锁骨断了,可会恨我?”
江拾雨仔细想了想,点头:“必定恨之入骨。”
“将心比心,你怎能不理解灵根对阮北的重要?”
江拾雨理直气壮道:“那怎一样,她是小小女子,自然有我和阿晋护着,不必从事修灵这些既脏又累的差事。”
“若她想要呢?”
“哪里有女子一辈子投身此业的?不过几年她便要嫁人生子,何必多生波折,当下必得以保命为先。”
“因是女子便不得追求心中所好?”
“不是不得,而是注定无果。”
虞娘一腔义愤:“便是因为天下人都是你这般想法,才会无果!三灵仙子和斩将罗刹便不会无果,阮北也不会无果!”
江拾雨嘴欠的本事是国家级的,一张嘴就往人短上揭:“三灵仙子便是如你这般刚硬才和……”他被青蚨以原型扇飞出门外了。
虞娘抬眼往戏台上看,阮北又抱起了孩子,哭哭啼啼地唱着戏,脚底下踩着一个黑衣人。“怎么又唱这一折?那人怎么躺着?”
青蚨给她解释:“一直只唱这一折。不止那个人躺着,二楼桌上,楼梯扶手和厨房里都躺着人。”
“你打晕的?”
“撞晕的。”青蚨骄傲地晃了晃自己青翠的脑袋,昆虫的外壳就是结实。“哦,厨房那个是吓晕的,你快去补一脚。这些人如此大动静你竟然没察觉?”
虞娘补完脚回忆了一下:“确实没察觉,方才打得太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