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脉被毁了?这和送龙鳞有什么关系?”阮北听得一头雾水,深切地感受到知识的匮乏。
“身体不好用了,自然是要换一副的。”何晏君将命途坎坷结局完满的太极粥残部饮尽,阮北自然而然地接过放到桌上,又捎了一块手巾给她。
“茯苓将我作为炉鼎?待到某日功成再将我的躯壳夺走?”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联想曲城鳞妖夺舍,或许也是茯苓的安排,以此判定潜龙之脉的力量能否承受龙息。你还活着,她才想要得到你”何晏君嘴上挂着芝麻糊,目光悠远道:“茯苓本就是个心思深沉,伏线千里的阴谋家。”
阮北回忆前尘,暗自思量,看来曲城之事并非偶然。
“她现在用的也是旁人的身体。只是龙息霸道,肉体凡胎不能承受,往往短寿,”何晏君听着越来越响的叫喊声,无意识道:“还有什么身体比潜龙之脉……外面怎么了?小白蛇喊什么?”
阮北出门正瞧见玉棱化成原型龇牙咧嘴地衔着青蚨的后腿,赶忙上前拉开两只:“不是好好玩捉迷藏吗?怎么还啃起来了?”
玉棱是个探索精神和胜负欲望特别强烈的妖精,从他喝酒就能看出来。青蚨是个没脑子的妖精,从她……每个动作每句话语都能看出来。所以这两天他俩玩得特别好。
今天玉棱听青蚨说人间有个游戏叫“捉迷藏”,兴致来了,非拉着她玩。两只约定不躲屋内,不出龟岛,从这个约定看来青蚨是对玉棱进行了规则碾压。于是青蚨在屋顶找到了盘在檐角的玉棱,在柴堆找到了伪装成麻绳的玉棱,在竹林找到了杵在地里笔直一根的玉棱。
玉棱这身闪闪发亮的白鳞片在捉迷藏这个游戏里本来处于劣势,遑论青蚨还是个能上天俯视全地图的飞虫。因为游戏里被全方位打压,玉棱决定动动脑子,他就下水了。
这次争吵就是源于水下究竟是不是龟岛范围。
“自然是岛内!我是在大乌龟肚子底下的!”领水自然也是领域的一部分。
“岛内!我们定的是岛内!水里算岛吗?”你下了水我一虫子怎么捉你。
“那空中也不算岛啊!你在天上飞来飞去不算犯规吗?”
“我……我这……咱们就事论事!你别岔开话题。”
“我听不懂什么就事论事!你们两个都不想让我赢……”说着玉棱将自己弹出去,卷到青蚨身上,竟像要勒住她。
阮北赶忙向外扯白蛇大腿粗的身子,骗道:“缠人的妖精可是会长不高……不是,长不长的!玉棱你还要不要更强大更漂亮了?“
玉棱一双蛇眼四下乱晃,泄气地落在地上,嘟囔:“这个会飞,那个又不让我进他的乌龟壳,捉迷藏好难啊!”
阮北暗地好笑,霸下是这个级别的神兽也就是玉棱这样不经世事的妖精敢要求进他的龟壳玩游戏了,人家不陪小孩子们玩耍实属常理。
一回头,发现何晏君拖着她的房柱子倚在门口观战,脸上还带着一丝警觉,想来是担心青蚨当真在玉棱手上吃什么亏。
何晏君皱着眉头盯着玉棱,刚要张口,便顿住了。
所有人都闻到一阵浓郁的血腥味。
行至凫足津,阮北才第一次见到战场的模样。黎江之上,仿佛打翻了一锅出自新手的杂烩汤,搅满了断板和浮尸,撒上了烟灰和鲜血,日月山河漠不关己的艳丽着,如同看惯了这肤浅又短暂的争斗一般。
同样冷眼旁观的还有何晏君,她将自己墩在竹斋的屋顶上,轻轻陈述:“人命在战场上不过是轻贱的器物,任你曾经有怎样的智慧和抱负,不过是权谋者相争时的冰凉刀刃罢了。”
究竟是非我族类还是阅尽千帆,阮北已经没时间去思考,眼见当下场景她突然想到虞娘。
玉棱告诉她,那个打人很疼的姐姐突然走掉了,好像是接到“鹡鸰”,阮北觉得一个将军不能接到一只小鸟,想来是“急令”。边塞守将休假时能接到什么急令,必然与北方军情有关。
“何先生,北方战事吃紧吗?”
“一直紧着。”
“那虞将军岂不是会有危险?”
“她有本事自然能活下来,活不下来就是命。”自从做了那个梦之后,阮北对“命”这个字格外敏感,她时不时还在脑子里搜寻遗漏的知识点。
何晏君对虞娘的评价,阮北无言以对。情绪低落时的何晏君仿佛揭下了平日冷静自持的面罩,像个孩子一样任性直接。
阮北问青蚨:“何先生为何如此?”
青蚨抬头观察了一会儿师父,仔细辨认了一下这个“如此”的含义,解释道:“因为她右腿坏了嘛,所以只好岔着腿坐啦,不然容易从房顶掉下来……哦,你说生气啊?师父可讨厌战争了,她说这是浪费;可是她好像又很喜欢死人,说这是取之于世还之于世。”青蚨将脑袋紧紧贴近一脸迷惑的阮北的耳朵,四瓣唇左右轻动:“是不是有点变态?”
话音未落后脑被拐杖狠狠砸了一下,这一砸不要紧,人家有坚硬的天然盔甲保护,顶多栽个跟头,拍拍灰就没事了,可怜阮北被隔山打牛撞出一丈远,从烟尘里坐起来的时候眼前还是青的。
“抱歉,变态是喜欢打徒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