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马天昊的原因,马宝儿很顺利的就参加了八路军进入了卫生队。可是马宝儿不愿意在卫生队,受冷月的影响,她也很想上前线,打鬼子。
可是马宝儿已经不是上海的那个大小姐了,除了组织,她没有别的可依靠的了。而为了保护女性,八路军一般是不建议女人上战场的。更何况马宝儿连枪也握不好。
马宝儿知道不能任性,可还是很不开心。而且她从到了陕西进了卫生队之后,已经将近半个月没见过冷月了。第一次来到这,人生地不熟,虽然大家对她都很好,可是还是填补不了她内心那种亲情的空缺。
今天天气很好,几个小护士叫着马宝儿一起把洗好的床单、绷带什么的都搬出来,准备挂在院子里的绳子上晾晒。几个小护士比马宝儿进入卫生队早几天,所以更加相互熟悉,聊起天来话题也是多的不得了。马宝儿几次想加入她们,可是她从小生长上海,实在是不了解中国西北百姓的家长理短,自然而然也插不进话。几次之后,马宝儿也就学会了沉默,不再试图强行加入话题,只是老老实实做着自己的工作。
就在马宝儿正搭晾着床单的时候,丝毫没有注意一个人从背后慢慢靠近了她。
旁边的几个小护士注意到了来人,看清来人的样貌之后,被惊讶地正准备尖叫,来人把食指放在嘴边,轻轻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众人赶忙配合地捂住嘴,不让尖叫出声。有的小护士甚至手忙脚乱之中,捂上了别人的嘴。
毫不知情的马宝儿突然被捂上双眼,正在疑惑之时,一个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猜猜我是谁?”
马宝儿激动的扒下捂上自己双眼的手,一转身,就看见冷月咧着一口白牙,笑的十分开心的跟她打招呼:“嗨,宝儿,在这过得怎么样?”
马宝儿,先是惊喜万分,随后又泪眼朦胧,“哇——”的一声就抱住冷月哭了起来。
冷月被吓了一跳,赶忙安慰马宝儿,并把马宝儿带到一个没人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俩人走远了,还能依稀听到那几个小女生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等马宝儿哭的差不多了,冷月才开口说话。
“哭完了?”
马宝儿点点头。
冷月这才从随身的包裹里掏出一个小包裹,说到:“这边的饭你可能吃不喜欢。这是我弄的一点肉,味道可能差了点,不过勉强可以吃。你留着。”说完就塞到马宝儿手里。
马宝儿打开一看,是一点零零碎碎的,已经风干了的肉干。
从小在上海长大的她,在马天昊的保护下一直过着“小资”的生活。每天吃的不是山珍也算是海味。但是到了这,整天就是红薯,窝窝头,玉米,土豆什么的。因为是在后方卫生队,比较特殊的岗位,所以相比于前线部队偶尔改善伙食的几率大的多,但碗里也几乎见不到肉,只是几粒肉末。
马宝儿虽然不抱怨,可是心里也叫苦不堪。
见马宝儿一脸感激的看着自己,冷月真心觉得自己做对了。她倒是无所谓自己吃的什么,因为即使是在GMD里,也经常会风餐露宿。她早就习惯了。对于冷月来说,只要有吃的就行,吃什么到不重要。但是马宝儿不行,原本就因为伤心一直没有好好吃饭,再加上路途颠簸,隔三差五的上吐下泻,原本带着点婴儿肥的脸也都瘦的能见到突出来的颧骨了。冷月担心,所以就顺道给马宝儿带来了准备好久的肉干。
“为什么哭?”
马宝儿眨眨眼,似乎又准备落泪——但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
“我不喜欢这的饭……她们的话我也听不懂。木头,我不想呆在这。”马宝儿委屈的说到。
如果说吃的差点还能忍受,那因为地域差异而产生的语言差异,马宝儿是无论如何都忍受不了的。
没人聊天的孤独,实在太令人难以忍受了。
“可是你不在这你去哪呢?你又不会打枪?情报工作你也不会;也不会做饭和缝衣裳……”冷月一字一句,认真的说着。殊不知旁边因被她字字扎心而早已羞愧的脸都通红的马宝儿正对她怒目而视!
这简直是在说她一无是处嘛!能忍吗?不能忍!!!
“……跑的也不快,而且还……呃……”正在自顾自说着的冷月突然一扭头看见马宝儿要杀人的眼神,强烈的求生欲让她立刻止住了话题。
一颗汗珠悄悄从额旁滑下,冷月不禁悄悄咽了一口口水。
女人生气时的气场,真的好强大啊!
冷月也是女人,但却总是不明白这些所谓“正常”女人的想法。
……难道是她平时过“糙汉子”生活过习惯了?已经偏离正常女人生活的范畴了?
马宝儿转回头,失望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本来就没指望冷月那“木头”般的脑袋突然能开窍,能好好说好话,安慰人。
“木头,要不然你教我打枪,然后带着我上前线打鬼子吧?”
“……你确定?”冷月一脸古怪的看着马宝儿。
先不说冷月觉得马宝儿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学会枪械的正确用法,就说说当初在上海,是谁见到路上躺着的各种死尸吓得“哇哇”大叫一直吐,还一直不敢睁眼只得一路扯着她的袖子走路的?
或许是看着冷月的表情也回想起来在上海初次见面时的境遇,马宝儿好不容易“冷却”下来的脸又“腾”一红。马宝儿羞愤地把脸埋在了抱着的胳膊上。
“宝儿……”
听见冷月叫自己,马宝儿原本不想抬头,怕冷月看见自己的样子,实在丢人……可是她的身体却跳过了大脑的指挥,直接因为条件反射而抬起了头。
冷月坐在草坪上,没有看她,目视远方的天空,似乎是在看以蓝天为幕的片片白云。
冷月轮廓分明,略带英气的脸和随微风轻扬的额前碎发,让马宝儿觉得此时自己的面前,就像挂着一幅画一样,意境美得简直不真实。
“宝儿,你放心……”冷月转过头,认真的看着马宝儿,一字一句的说到,“你的仇,我帮你报!”
马宝儿一把捂住嘴,不让自己因激动而哭出声来。她那因激动而不住哆嗦的嘴唇,简直让她不能开口说话。
这个誓言何等沉重!在这个现在这个世界,到处混乱不堪,中国大地也是伤痕累累,能活下去就已经不易,自己的仇有的都无处、无能可报,哪里还有功夫帮别人报仇!简直就等于是以命起誓!
马宝儿知道自己的能力,那怕与上原同归于尽,这辈子也是不可能找上原报仇。
她不可能,也不愿意找别人来帮忙。谁的命都是命,没有不珍惜自己的性命的人。
那种愤怒却无力的感觉,一度让马宝儿丧失了信心。可是今天,冷月却说让她放心,她会帮自己报仇!
马宝儿当即翻身,跪在冷月面前磕了三个头。以至于冷月都没反应过来,马宝儿已经磕完直起了身。
“若我大仇得报,我甘愿一生为您做牛做马!”
冷月吓得一下子挑开,绕了一下,从马宝儿侧身扶起了她。
“宝儿,我帮你并不是为了你的报答。我了解你的痛苦,你的心情。因为我的父母也是这样惨死与日本人之手。报仇这种令人痛苦的事,我一个人来做就行。你,要替我,好好活着!”
陈旅长开完会,就直接让文生带冷月来见他。还特意推掉了一些不重要的事情,和冷月聊了一会天。
在聊天的过程中,他没有问冷月关于各种政治上军事上的事——尽管冷月知道,他身边的参谋早已向他提出对自己的来路不明的各种怀疑。
陈旅长特意带着冷月和几个警卫员出了旅部,在附近的山头上转了转,说是为了散心。
冷月一直知道国民党部队和八路军之间的差异,可是没想到差距居然会这么大。不光杨国忠疑惑,冷月也疑惑。
“我听文生说,你枪打的很好?能让我看看吗?”在离旅部最近的一处山坡上,几人停下来休息时,陈旅长突然向冷月说到。
冷月二话不说,就从背后摘下步枪,托放在陈旅长面前。
“德国毛瑟步枪,有效射程500米……嗯,看的挺清楚的。”陈旅长拿起枪看了看,把眼睛放在狙击镜的后面,边装作射击的样子,边说道。像是说给身边的人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冷月点点头。
“你一直不爱说话吗?”把枪还给冷月的时候,陈旅长笑着问道。
冷月先是一愣。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的问到这个问题。随后又解释到:“不是的,我只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哈哈哈哈,”陈旅长突然笑了起来,“真是够诚实的。那,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你不愿意的话,可以不回答。”
冷月点点头。想到刚刚的事情,又赶忙加上一句:“好的。”
陈旅长微笑。
“你觉得,我们的八路军的部队怎么样?”不是陈旅长非要挑起那么严肃的话题,对于军人来说,他们的共同话题只有这些。你总不能问人家一些私生活的问题吧?
“······”冷月不回答。她怕自己会暴露什么。可是不回答的话,反而更容易引起怀疑。
就在冷月纠结的时候,陈旅长又说道:“你放心杨岳,我不是为了打探什么。我们八路军永远欢迎抗日的朋友,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我以我的人格保证,绝不会背叛朋友,更不会对朋友做出他不喜欢的事情。我只是想从别人的角度了解一下,我们八路军在别人眼中的样子。”
冷月不会轻易地相信别人,可是她愿意相信陈旅长。这个脸上留着胡子略显疲惫的男人身上,有一种能让人宁静的感觉。当然,冷月也知道了陈旅长已经大致知道了她的身份,只是不想深究而已。
“穷。”冷月吐出了一个字。既然都说开了,索性不再藏着掖着。
这下,轮到陈旅长愣住了。
“哈哈哈哈,你还真是毫不留情。”
站在距离俩人不远的警卫员不由得议论纷纷。
“哎呦,好久没见旅长笑得那么开心了。他们在说什么呢?”其中一个警卫员说到。
“谁知道呢。不过旅长笑笑也好,整天愁着脸,我都想替他愁。”另一个警卫员接话道。
文生在一旁听着这俩人的谈话和不远处陈旅长的笑声,心里纠结不已。
“你们兵力这么少,装备又这么差,怎么同日军作战呢?”和陈旅长聊了一会,冷月也逐渐放下了戒备,反而问起了自己疑惑的地方。
“你看,”陈旅长指向前方让冷月看。
他们的面前,是连绵不绝,一望无边的山川,翻过山脉就是洛川,而西边尽头就是洛河。
冷月眨眨眼。她已经有了答案,可是却不确切,就像有一层雾遮在眼前。
“晋察冀地处西北方,多是山川,大炮什么的很难运进来,飞机几乎也威胁不到部队。地势环境,日本人永远没有我们清楚明白。山间有众所周知的大道,也有鲜为人知的小路······总的来说,我们就占了大部分优势。由于我们人数没有国民党的军队多,所以我们多数境况下,都是分散成小股力量,对敌人进行游击战斗。既能对敌人造成实际影响,又能最大限度的保存我们的实力。”
冷月从军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打法,感觉······和狙击在理论上有异曲同工之处。
“要是你们一直是这样作战,那加上狙击作战不就如虎添翼了吗?”
“所以说,杨岳,你是个人才。”陈旅长说道,“可是谈何容易啊。先不说装备我们根本就没有,就连一个会狙击的人才都没有。倒是从德国请来了一个狙击专家,不过只是理论专家,根本没有实战经验······”说到这,陈旅长看了一眼冷月。
“别看我,我不会教人。”冷月知道陈旅长想说什么,与其让他说出来自己再拒绝伤人面子,还不如自己率先拒绝。
陈旅长微笑,不再提及此事。只是那笑容,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不费劲,这就是好处。
“你们人数虽然不多,可是也不少,而且部队与部队之间阻隔着山脉,(你们又那么穷)想必调配起来一定很麻烦吧。”冷月又问道。当初在国民党的时候,部队被调动之前,大部分都会拨一笔开拔费,部队才会按照命令调动。而八路军那么穷,那他们的开拔费从哪来?
冷月问的这些问题,都是她在国民党部队时产生的,那时候她虽然有疑惑,可是却不敢问这些问题,也不想去问这些问题,因为冷月只想好好的执行任务,而她所问的这些问题,都是指挥者才要考虑的。国民党内部派系林立,想上位者比比皆是,一不小心就会卷入政治漩涡。薛敏所知有限,黄处长又太忙,其他人根本不会去考虑这些问题······久而久之,冷月只好把这些想法埋在心里。
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解惑的人,冷月干脆都问了出来。
听完冷月的疑惑,陈旅长哭笑不得,冷月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简直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和疑问,而他自己,就像是专门为婴儿解答各种古怪问题的父母。从冷月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中,陈旅长清楚地感觉到了眼前这个稚嫩的“婴儿”想要成长的渴望——虽然她本人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既然这样,杨岳,你要不要在我身边一阵子。有些问题,或许你慢慢就能找到答案。”陈旅长真诚的向冷月发出邀请。冷月以前在军部听过陈旅长的大名,那些听说的事迹既让她敬佩这个人,也让她产生怀疑。今天聊天之后,见陈旅长本人进退有礼,举止得当,冷月越发觉得他为人值得敬佩。
想了好久,直到太阳快要下山了,冷月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
冷月在那一瞬间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让她放下了一直以来所坚持的身份归属问题。
面对侵略者,根本没有什么党派的选择,也不存在身份的束缚。这片大地上的子民,从始至终都属于一个组织——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