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锦华坐在马车上,看着窗外掠过的田野风情,心中不由暗叹:如果自己做了良媛,只怕永远都很难见到这样的景象了吧!
此刻的她多么希望马车能够再慢一点,慢一点。
不过就算她再怎么让车夫慢些,马车终究还是驶入了京城,停在了长孙府门前。
锦华搭上晨曦的手,慢慢的下了马车,便进了大门。
刚进大门便看见了李妈妈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我的好姑娘啊,你可总算是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老奴可就是急死了。”李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喘着粗气,满脸的焦虑与担忧。
锦华正欲开口,却又被她给打断了。
“大事不好了,锦韵姑娘与太子通奸,被撞了个正着,老太爷气得差点背过气去,眼下正在大厅嚷嚷着要打死锦韵姑娘呢!”
李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哭了起来,抓住了锦华的手说道。
“我的好姑娘啊。这件事情要是传了出去,姑娘你还怎么嫁人啊!这嫁入东宫是万万不能了,只怕日后,连个规矩些的好人家都找不到了。”
锦华心下也是大惊。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锦韵是大房的庶女,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向来是个胆小怕事的性子,怎么会和太子?”锦华问道,语气也是颤抖了起来。
她不是担心自己不能嫁入东宫,相反,她根本就不想。
可是在自家府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锦韵姑娘的名声算是彻彻底底的毁了,不仅如此,只怕长孙家的名声也是彻底完了,那她日后还怎么嫁人啊!
况且这样的事情对太子的名声也是极不好的,如果让宫里知道了,只怕伯爵这个位置到他祖父这辈也就算完了。
如果长孙府没了爵位,在这权贵云集的朝京城中可就真的成了那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的份了。
她终究还是一个没有及笄的少女,此刻那里沉得住气,连忙向上房跑去。
一路上,听着李妈妈的话,锦华也大致将事情了解了个大概。
事情是这样的。再她出去没多几天,太子便亲自上门登门,一来是与自家祖父商议下朝堂之事,二来也是因为锦华要嫁给他做良媛,他过来也是想看一看,这位长孙府的五姑娘品貌如何。
这样一来,便到了晚上放饭的时间,太子向来是个闲散惯了的,便想着今日就顺带在长孙府住下了。
长孙府的人自然是诚惶诚恐,十分小心的为太子安排了一间最好的院子。
可谁曾想,第二天丫鬟去叫门的时候,便看到了锦韵与太子在床上缠绵的样子。
他自然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也不知道这种事情闹开了不好,当下便惊叫了一声,顿时引来了众人的围观,事情自然便闹得沸沸扬扬。
可谁曾想还没出门便迎面撞上了夏侯氏经过的车架,夏侯氏也并不是有意为之,只是因着太子的住所,就在上房旁边,她忙着去上房立规矩便赶上了这一幕。
届时太子却已经走了出来,面上也看不出来事发后有多生气。
只是微微向夏侯氏拂了拂便匆匆告辞了。
夏侯氏确是给他留足了体面,当着他的面将那个大喊的丫鬟打死了扔出去,还派人将太子送了出去。
原来是这样啊!锦华心里暗笑,这刀山火海,倒是不乏愿意替自己往里面跳的人。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会是锦韵。
上房内。
老太爷阴沉着脸,眼睛直直的盯着地面,似乎再沉思着什么。
老太太似乎可就没有那么沉得住气了。
“你个不要脸的小贱人,不过是个低贱的庶女,母亲连贵妾都算不上,竟还想着那等子攀龙附凤的美梦,不惜破坏全族的名声,依我看,还不如乱棍打死扔出去,顺便把你那个不中用的姨娘一同发卖了,反正你也是个庶女,锦华也迟早要嫁入东宫,到时候就连皇家,只怕也说不了什么,还落了一个家门严谨的好名声。”
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双眼死死的盯着跪在地上的锦韵。
陈姨娘早已是瘫倒在地上泣不成声,双眼涣散,嘴里也不知道喃喃的在念些什么。
至于锦兰,此时的她那叫一个气啊!这个大房的庶女平时看起来不声不响,不吭不哈的,居然还爬上了太子的床,难不成她还想当良媛吗?真是痴人说梦。
锦韵则跪在地上,看起来倒是一副十分坦然的样子。
在她看来,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现在只需要等着他的太子上门提亲就好了,至于老太太老太爷,只要太子开了口,他们就算不想,也不得不将自己送入东宫。
至于她的姨娘,在她看来,用自己姨娘后半辈子的安稳换自己一个良媛的位置,那实在是太划算了。
老太太看着她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心下更是恼怒了三分。
这个孙女平时看起来不吭不哈,唯唯诺诺的。她向来还一直以为她是一个极本分极好的人,竟然没想到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锦韵冷冷的看着众人,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目光颇为戏谑地瞟向了众人。
“打死我,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你们刚刚打扰了太子的好兴致,让人家那么丢脸的走了,你们觉得太子还会放过你们吗?还想将锦华送入东宫,那也得看太子乐不乐意了,你们打死了他心爱的女人,你们觉得他还会放过你们吗?别说良媛,只怕到时候你那个宝贝嫡孙女连个太子的贱妾也当不了”锦韵冷冷的说道。
“众人全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锦韵身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出来这种不知廉耻的话,难道她疯了吗?”
锦华看着自己这个平时向来胆小老实的庶妹。
说起这些话来面不红心不跳,面对着老太爷和老太太的愤怒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小心翼翼。
难道往日一直都是装的吗?
那她该是一个怎样的人啊!该忍的时候能忍,该狠的时候也对自己够狠。
“哼!你是太子心爱的女人,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你将太子妃置于何地,将几位良娣至于何地,你于太子而言左不过是一个低贱的玩物,否则方才事发之时他为何不替你说一句话,反而匆匆离去。”
一直冷眼旁观的夏侯氏说道,语气中满是嘲讽与不屑。
“况且就算你上了太子的床又怎么样,况且就算你是他所谓心爱的女人又怎样,这件事情若传了出去,你是必定要浸猪笼的,就算他想护住你。”
夏侯氏顿了顿,又轻轻的扫了一眼锦韵道。
“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堂堂一位太子,却要护着一位低贱的庶女,那便是不尊嫡庶,不明礼法,后果是什么,那我也就不好说了。”
此时的锦韵终究还是一个未出阁,没有什么历练的深闺姑娘,就算见惯了伯爵府的勾心斗角人情冷暖,那手段与见识夏侯氏相比,只能算是和风细雨。
“是的,我长孙家历来拥嫡拥长,固守正统不假,可是太子若轻嫡重庶,那我们长孙家自然也是要维护正统,反正这京城之中,想要我长孙氏扶持之人不在少数。”一直没有说话的老太爷却是淡淡的开了口。
锦韵一听便呆了,在她看来,只要自己赢得太子的宠爱,只要太子想要自己,区区一个长孙府又怎能阻拦。
可是为什么听他们这么一说,事情好像也不是自己所想,太子并不是那么高高在上,什么事情都可以为所欲为的。
“左不过是个没见过面的庶女,又怎能知道我们这些世家大族,皇亲贵胄的规矩,又何必和她废这些口舌。”冯氏看着锦韵的样子不屑道。
“哼!你以为你得了太子的青眼,和他做了那本子见不得人的事,便可以以此为要挟挟持我们整个长孙府吗?殊不知有些事情,便是皇家也得给我们世族几分颜面,更何况我们还是占了理的。”老太太也说道,目光赞赏的看了冯氏一眼。
那时候的锦韵终究还是一个单纯的孩子,她的那些谋划,在多年以后回想起来,是那么的可笑,那么的单纯,又是那么的令她感到那么的好笑与尴尬。
皇权固然至上,可是那也需要有世家大族的谋划与支持,嫡庶分明,尊卑有道,如果今日连庶女都可以得到三分体面,那么来日是不是也可以让臣子犯上作乱,谋夺皇位了呢!
有些事情,似乎早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