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目所及，偌大的烈士陵园在初冬季节，蒙上了一层晦暗与死寂。
许久没有人来，年久失修之下，到处的残桓断壁，就连陵园之外的石碑，也开裂了不少的口子。
小乙眉头微皱。
“老大，似乎许久没有人来了。”
君天行目如沉渊，许久之后微微摇头。
“不，有人。”
密密麻麻的陵墓当中，一个瘸着腿的老头提着一把扫帚，一下一下扫着积雪。陵园当中的积雪不少，老人清理的很吃力。
老人显然也看到了进了陵园的君天行两人，略微感到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重新低下头，继续清理积雪了。
显得很孤独。
君天行皱着眉头，心里蓦然有些凄然。
“老人家，你是……军人？”君天行走过去，停在了老人家十步之外，忽然问道。
扫雪的老人奇怪的看了一眼君天行，点了点头。
“对呀，当过几年兵，残废了……”
说着拍了拍拖在地上的右腿，唏嘘一笑。
君天行看得出来，虽然身体残废伛偻，但是每一步都跨的一般大，举手投足标准规范，那股军人特有的气质，依旧很明显。
“你也是当兵的吧……看上去应该还是个领导。”老人家打量着两人，摇摇头。
“你怎么知道？”小乙奇怪的问道。
老人有些戏谑，呵呵一叹。
“除了当兵的人之外，谁还会来这个地方哪？”
“世家，豪门，帝官，都是荣耀显贵，他们在意的只有手中的利益和好处，谁还记得这埋在黄土之下的是什么人。”
老人指了指脚下，摇摇头。
“没人知道，连我也不知道喽……”
君天行知道，自从当兵的那天起，他们便只有一个身份，那便是帝国战士，至于其他，都不重要了。
不过近年来战事不多，帝国安逸了不少，已经很少有运回来的战士尸体了。
“那你呢？江州的豪门，世家，甚至京都帝官都不管，你为何还要来这里？”君天行蓦然开口。
老人停下手中的扫帚，神情涩然。
“当年函谷之战，抵挡白重大军的先锋百不存一，作为十三中队唯一活下来的人，总不能让这些老兄弟，连个清扫坟头的人都没有吧……”
“反正我也老了，还是个残废，留在这里，起码还有点用……”
君天行和小乙神色肃然。
当年函谷战役的时候，酒徒被草原王庭阻挡，君天行带领天乾边军深入敌后，而作为正面抵挡白重大军的，便是驻守秦关的府兵，而这些府兵，都是在临安本地招募的战士。
不过函谷关战役胜利之后，秦关府兵损失殆尽，堪称帝国史上最惨烈的战役之一。
老人打量着两人一眼，慢慢转身。
“边陲战事不断，但江州毗邻腹地，安逸的太久，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战争的滋味了。呵呵，这些年来，扫墓祭拜的人越来越少，指不定哪一天，这座陵园就不存在了。”
老人浑身暮气，甚至身上还有不少的死意。
身材伛偻，一步一步走进了墓林当中，像是从时间消失了一样。
曾经的一身战魂，眼看就要消亡了。
战魂消亡之日，也定然是帝国败亡。
“小乙，走吧！”
君天行大耄挥动，毅然转身离开。
初冬萧瑟，君天行心中却显沉重。
回到君家大院的时候，君天行看到韩剑锋和夏祥忠等在外面，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怎么回事？”回到大厅之后，君天行开口问道。
韩剑锋和夏祥忠对视一眼，神色有些凝重。
“大人，之前所说的世家公会，出现问题了。”韩剑锋说道。
自从叶家江家倒台之后，韩家和夏家俨然成了江州新的豪门班子，在君天行的示意下，开始联合江州各大世家，准备组建一个适合江州的管理政权。
但眼下看来，事情进行的并不顺利。
“原本在大人的安排下，江州各大家族已经有大部分靠拢了过来，按照这种进度，江州的世家公会很快就能完成建立。但是自从卫言进城之后，原本靠拢过来的世家，又开始梳理。”
“而且，今日卫言城主问话的时候，明里暗里表达了一个意思。”
“这世家公会可以成立，但是权利，需要掌握在他的手里！”
君天行眉眼微沉。
“这是想，摘我的桃子？”
韩剑锋脸色有些难看，“毕竟江州是临安府治下，如今乔公让卫言执掌城主之位，显然是要收拢权利，我……实在不敢拒绝啊。”
夏祥忠同样一脸的纠结，欲言又止。
“大人，卫言城主下发消息，说三日之后让江州各大世家公开投票，推选公会会长的人选，并且递话过来，说让我们推举柳家家主柳宗盛为城主。”
“哦，柳宗盛就是柳明元的儿子，现任柳家的家主，他还有一个女儿似乎你们见过，就是那位柳如意。”
君天行面色平静无波，只是低垂的眉眼抬起了两分。
原本搭在桌背上的手指轻轻拱起，蓦然叩击了一下。
“柳家？柳明元？”
“那老东西，还不死心吗？”
若不是念在柳明元一把年纪，只是迂腐顽固并无大错的份上，早在第一次神庙之会的时候，就已经死在他的刀下了。
如何还有一而再，再而三的麻烦。
还有卫言，之前在任职会宴上的表现，应该不是一个敢狠下心跟自己摊牌的主，竟然敢觊觎世家公会会长之位。
“除此之外，江州现在还有不少小道消息流传，说……”韩剑锋眉眼瞥了一眼君天行，咬了咬牙。
“说将主大人是灾星降世，杀性非常，残暴失德，是江州之祸，如果将主大人继续呆在江州，可能会招致神明的责罚，给江州带来灾难……”
韩剑锋眼看君天行目无表情，神色沉稳如渊，说道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他还真的怕这家伙一怒之下，将自己给随手劈了。
站在一边的小乙眼神冰冷，一双拳头攥拢，杀气凛然。
“将主大人，我知道这都是子虚乌有的闲话，可江州的人大多是愚昧的普通人，这种闲话传多了，恐怕会对将主大人的名声造成影响啊。”
“如果真的让这些听信闲话的人抱团起来，纵然是世家公会掌握在咱们手中，控制了舆论，也抵不住江州数以百万计百姓的抵制啊。”
夏祥忠同样担心的道。
“将主大人，咱们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君天行仰头，清冷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戚。
是啊，
该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