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玉台书室大门前的台阶上漫下来,殿前挤满了人群,宝蓝色的衣衫翻舞。
人声喧嚷,几乎要使地面上铺成小潭的血液沸腾起来。
郭建木排开人群,看见了奄奄一息地躺在书室门前的师傅于小山,怒气一下子冲上头顶,使得他的头发几乎都要竖立。
于小山身旁蹲着玉台观药室的几位先生,皱紧眉头,正在施救,翠绿色的灵气光辉在于小山的身体上盘旋,护住于小山的心脉。
郭建木忍不住冲上前,却被戒律堂的人拦住。知道此时不可干扰药室先生们的施救,他不再冲撞,而是猛地回头,目眦欲裂,直视着人群,吼声像是惊怒的幼狮:“谁!为什么!凭什么!”
人群于是有了片刻的平静,但旋即又喧嚷起来。郭建木放眼望去,看到一双双眼眸。这些弟子、长老们的眼中有惊恐、不安,但更多的是冷漠、怜悯,甚至是轻蔑、嘲弄。
人声叽叽喳喳,像是沸腾的海水,但他们的眼眸中映出的却是冰的海洋,冷得彻骨。
郭建木的怒火没有平息,但胸口的一腔热血却是一下子被这冰海浇了个透心凉,大脑骤然冷静下来,不知是委屈还是悲伤的泪水夺眶而出,也像这些目光一般冷。
于是他止住怒吼,低头含泪,任由吵闹的声音飘荡过他的头顶,风言风语像是奔腾的野马一样在玉台观内驰骋。
这一天,于玉台观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对郭建木的人生更是有刻入骨髓的影响。
太阳在天际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阳光渐渐消隐在群山之间。时间也从清晨飞也似的到了夜晚。
而静静待在书室后的一间小屋里的郭建木等到了师傅于小山去世的噩耗。
这间小屋是玉台观分配给身为书室长老的于小山的,而作为于小山唯一弟子的郭建木入观后自然也住了进来,平时起居、修行、饮食、看书都在一起。
于小山的噩耗由药室的一名学徒传达。听闻噩耗的郭建木,仿佛处处都能看到师傅的身影,于是在小屋里再待不住。
红着眼眶走出小屋,夜色四合,玉台观上一片冷清。长年笼罩在玉台山山腰的浓雾遮挡住了视线,在这寂寥的夜里,郭建木看不见一点凡尘灯火。
玉台书室地处幽清,平日里便是玉台观最偏僻最寂静的地方之一,在这平生是非的夜里更是无人前来。举目四望,只能在极远处看到一点光亮,那是守夜的外门师兄师姐们的居所以及无论何时总是灯火通明的玉台观荟英阁。
在这无限孤清的夜色里,郭建木仰头看天。今夜无月,几片朦胧的薄云后,星辉占满了整片夜空。银河璀璨,像是最光辉最美丽的宝石铺成的河川。竟然是郭建木平生仅见的美景。
郭建木擦拭去涌出的泪水,想道:这该死的星星,仿佛人越是孤寂,越是悲伤,他们便越是闪耀似的。
夜风吹拂,周遭传来几声鸟儿振动翅膀的声响。此夜平静异常,但郭建木的胸中有风暴在怒号。夜凉如水,越冷,郭建木便越是冷静下来。
师傅于小山平日清心寡欲,性情温良,从不与人结怨,竟遭此横祸。
如今凶手尚未找到,原因尚未查清,师傅去世,连如何为其报仇都不知道,哪里是他郭建木一个人默默流泪的时候呢?
师傅是玉台观内实力最低微的末流长老,因为酷爱读书,多少年才混得一个小小书室长老的位置。人微言轻,又不好交际,几乎没有朋友,草草去世,又有谁能为师傅报仇?
只有我郭建木!
郭建木顿觉怒气与豪情一下子占满心胸。
夜风穿林,带起一阵树叶的轻响,也撩起这个少年额前的几丝秀发。
星夜里,少年的身影单薄而孤单。
星辉中,少年的脸上写满了坚毅。
夜色像是洪水猛兽,仿佛片刻间就能将他吞没。
他立誓要追查师傅死亡的真相,却不知接下来将要面对怎样的狂风。
而玉台观中,早已暗流狂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