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朝永元覆灭,新朝朝歌初始,国泰民安。
江家院内,轻烟缭绕,更准确点来说的话,是黑烟缭绕。江淙南坐在书房里研墨,忽闻一缕饭焦味,又听院内婆子们在抱怨,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无奈摇摇头,拂袖转身奔往厨房。
“诶哟,小姐,你放过我们这些老婆子们吧,饭到了点还没做成,您和老爷又得饿肚子了。”底下人一片欲哭无泪,眉毛和眼睛已经扭在一块去了。害,谁家还没个难伺候的主子和倒霉的仆从们呢。
此时的厨房内,江霖正悠哉自如的往锅里那疑似炒焦了的鸡蛋里撒盐,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在对待一件精心雕饰的珍品。
“嘘,安静点,我快完成今天的午饭了。”她又往锅里撒了一把红椒和香菜,“行了,我做好了,婆婆们你们别嚷嚷了,都去厅堂里收拾桌子去吧。”说完嬉笑着对众人眨了眨眼。
江淙南走至门口,瞧见自己的宝贝女儿正傻乐傻乐的端着两盘冒着热气的东西往外走,一见他来了,便兴奋的加快了脚步,往他这处走来。
“爹爹,你来啦,您快来瞧瞧您女儿亲传自您的手艺,看看,这色彩搭配,是不是卖相绝佳?快来,我们吃饭去!”说完便往厅堂走。
众奴仆站立难安,都望着江淙南,管家婆婆问江淙南是否要重去准备午饭。江淙南笑着挥挥手示意这次就算了,便往厅堂方向走。
府上上下皆知,这江家小姐自幼母亲便早逝。昔日叱诧风云行走江湖的剑客突然沉寂,坦然若素的呆在府中经商,这么一大男人一把手把江霖带大真不容易,平日里也宠的很,小姐性格里,全不似江淙南般安静沉稳,整日里古灵精怪,调皮捣蛋,男孩子能捅的篓子她也绝不会落下。
此时饭桌上,江淙南盯着那两盘菜紧锁眉头。“尝尝嘛,这道菜是红椒香菜炒鸡蛋,还有这道猪肉片炖芹菜汤。”江淙南尝了两筷子,嗯,一道菜熟了但是齁咸,还有一道菜,那味道属实让人胃里犯抽。
见爹爹的脸色变幻无常,江霖也夹了一筷子尝了尝,心想,“嗯...我觉得还可以啊...?是不合爹爹口味吗?算了算了以后继续努力!”两人都在做着强烈的心理活动,这顿饭吃的一片死寂,江淙南面如菜色的草草吃完了饭便起身往后花园走,脚下生风。
女儿做的饭菜,哭着也得吃完再去吐。
吃完饭了闲着也是闲着,爹爹最近教的一套剑法属实新奇,何不去试试剑,江霖抓起佩剑和琴便往南山竹林那里去。
南山竹林是朝歌城四大风雅之地之一。曾是无数文人骚客在此试剑会友,品茶饮酒的圣地。如今改朝换代了,不似前朝重诗词歌赋的文人风骨,现在大兴从商致富之风,如今来这竹林的人,寥寥无几,都忙着走海路去了。
另外三大风雅之地有北河桃林,西城风月阁和那...安乐殿下的后花园。
前三圣地去过的人不在少数,只是那小殿下的后花园还真没多少人知晓,流出此传闻无非就是那几位有幸到小殿下府邸上拜访的一些位高德重的富家子弟。
江霖走在街市上,总是能吸引一众公子哥侧目,每每都会遭遇搭讪调笑。江霖每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只要淡定的说声,“我是江淙南长女”,便无人敢轻意妄为,毕竟,谁敢在朝歌第一富商,昔日第一剑客江淙南的头上动土啊!久而久之,这街坊上无人不知这位喜欢背着佩剑的可爱姑娘是万万调戏不得的。
然而今日走在街上,江霖发现凡是小女孩出来都是有家人陪同,甚至一些俊秀的小男孩也是有家人在侧陪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不知道的还以为今个儿是过节呢。江霖听到几个卖菜大妈在那唠嗑便驻足偷偷听了一会。
“嗬,我可跟你说啊,孙大娘,你这会可千万别把你家那细皮儿水滴滴的小姑娘一个人呆家里头,最近坊间那事儿你听说了吗?”卖豆腐的赵大娘忧心忡忡的朝卖咸鱼的孙大娘说道。
“哪敢啊,最近听说又有位小孩儿被那禽兽糟蹋了,我就这么一个姑娘,还没嫁人呢,哪能让猪拱了呢?他哥也在家呢,不怕。”孙大娘一边把咸鱼按斤两用绳子串一起,一边唾沫星子横飞的和赵大娘搭话。
......
“欸,你那咸鱼要多晒晒才有味儿。没事给它多翻翻身晒晒......”
再往后的江霖也没兴趣听下去了,看来最近江湖上不大太平啊,听说这采花盗贼专挑稚嫩的小姑娘下手,甚至是长得俊秀些的小男孩也不放过,让凡是家有小孩儿的出门必定协同前行,或是让孩子和家人呆在同一处。“太没人性了,专挑没能力抵抗的小孩下手,这畜生要是让我碰到,我定教他下半生半身不遂度日!”江霖愤愤的想。
没走多久,便到了南山竹林内。每次练剑之前,江霖都喜欢先弹奏一曲为练剑助兴。找着一片空地,江霖便倚着竹子席地而坐。摆放好琴,江霖抚摸着琴身,手指在琴弦上来回拨动着,琴音缓缓流出,婉转悠扬。过一会,琴音又在萧瑟中带着森森杀气。是的,因为江霖方才又想到了那个没人性的畜生,所以琴音陡转。
不远处,两少年,一白衣,腰间佩玉,如墨长发披散在白衣上,用坠着白玉珠的发带将前面的头发束在脑后;一玄衣,腰间用玄色腰带系的紧紧的,一头长发用一根红色发带绑的高高的。两人闻琴声,皆缓缓停杯望来。看见一位不远处身穿青衣的姑娘,身后背着把长剑,坐那俯首弄琴,于是颇具兴致的坐着边听琴乐边打量姑娘。
忽闻旁侧草丛窸窣之声,琴音骤停。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诶呀,是哪来的小姐在这赏景呢?好一幅绝色佳人图啊......允许李某坐小姐身旁否?”一名头戴黑巾,脸戴面具的精壮中年人从旁边走来。
“你就是那采花贼?”听这猥琐的语气,江霖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就是那恶心的恋童癖变态!
面具男怔了一下,随即笑开颜来,“什么采花贼,我就是馋姑娘的身子罢了...这荒郊野岭的,我也不多说什么废话了。”说着便向江霖这靠。
“本姑娘的身子可不是你这等下贱之流能馋得起的哦。”
江霖纵身一跃,抽出剑来,横空披向面具男,面具男的面具随即滑落,露出里头丑陋的嘴脸。“呵,就你这模样,配狗都嫌弃,配蛤蟆差不多。今天本姑娘就替天行道收了你。”
那不远处看着的两少年,还未来得及上前,没想到不过几下,面具男就被江霖几个招式打趴在地,捂着下半身告饶。江霖手脚利索的用细竹枝把面具男的手捆绑好,准备拉着他送往刑部。“不用向我告饶,留着力气去求官府的大人吧。”
那两少年头一次见歹徒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一身形柔弱的小姑娘制服,也没给他们出手的机会,顿时又是震惊,又是对江霖赞叹不已。
恍惚之中,白衣少年突然感到无故熟悉,这人好像在哪见过?
他仔细回想起来,惊奇的发现这人的身影与记忆中那个人莫名重合,越看越像,说话那张狂的语气,和那如出一辙的出剑动作。是了,就是她!
不过他并未打算立刻说出来,现在还不是个方便时候。“姑娘好身手啊!在下实在是佩服,佩服。”那白衣少年快步上前抱拳作揖。旁边的玄衣少年也跟着抱拳作揖。
面前突然冒出两个人,江霖着实吓了一跳,今日竹林里倒挺热闹。不过见他二人仪容不俗,气度不凡,想了想,觉得他们大概也是个来竹林游玩的雅士罢了,便面向他们微微颔首。
“公子过奖了。”江霖笑着回应少年,心想着面前这种人还不配做她的对手呢。
“鄙人白巡,这是我的好友叶澄。姑娘方便透露芳名,日后交个朋友?”
“我叫江霖,江山的江,雨露甘霖的霖。岌岌无名之徒罢了,不足挂齿。”江霖看了对方一眼大气的回答。
看这白衣少年长得色若春晓,清雅出尘,眉目如画,还有那玄衣少年,面容俊秀,颜若桃花,轮廓柔和,虽然不比白衣少年,但是是难得的男生女相,也是很出挑的长相了。江霖平心而论,自己还是个看脸的人,果然帅哥搭话,就没那么讨厌呢~~~
原来她叫江霖啊。
“名字真好听。姑娘果真是才貌文武俱全啊,你这朋友我交定了。”白巡一直在滔滔不绝讲着。叶澄看着自家主子,堂堂安乐殿下,这么没脸皮的和人家姑娘胡侃,一阵扶额。
“没问题,以后有空再见我请你喝酒。现在我手头上还捉着这混蛋,先告辞了。”江霖说完,便拿起佩剑,拽着那面具男往外走。江霖深怕自己多呆一会就会泛起花痴脸,还是先走为妙。
等到江霖走远,白巡还在看着江霖背影消失之处,“这姑娘的剑法很凌厉,传授之人一定也不简单,有趣,有趣。”…“长得也更标致了。”
叶澄差点再一次打了个趔趄,扶额。偏头一看,地上还摆着方才江霖的琴。于是伸手碰了碰白巡,示意他往地上看。
“哟,还是个心大的小姑娘,那就带走吧,回头打听打听她是哪家小姐,送她府上去。”白巡笑眯眯的抱起琴,一把塞到叶澄怀里。两人启程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