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巡快步走进风月阁,对周围人的赞誉并不理会,心里只是担心着江霖。
他迈进门后,便看到江霖若无其事的坐在窗前兀自喝茶,和白音音聊着天。手上伤口已经被处理包扎好了。
“你没事吧,霖霖?”白巡关切的眼神炽热地注视着她。
“没事儿,就是有点晕血。多亏白姑娘刚刚对我的照顾。”江霖看着白音音,对她欢快的展开笑颜。
“公子不必言谢,是音音害了公子如此的啊。”白音音低眉,婉言致歉。
“不不不,惩恶扬善,锄奸扶弱,吾辈职责所在!不全是为了白姑娘,你不必致歉。”江霖正襟危坐,话说的有声有色,人模狗样。
白巡这个刚刚替某人出了头的功臣被视若无睹,此刻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千言万语汇聚而成一句:靠!
白巡阴着脸:“刚刚残局已替你收拾稳妥了。”
“谢谢你啊。我的好徒儿~”江霖甜滋滋的说道。
就这?我辛苦半天就这?
还不如啥都没干的白音音。白巡的脸又黑了一圈。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吧?”白巡沉声催促道。
“不急不急。我有事儿问问白姑娘。”
“公子想问些什么?”白音音询问。
“白姑娘,你在这风月阁靠卖艺来养活自己,多委屈啊,不如我赎了你,带你回我家吧?给你找个其他行当也可以有口饭吃。”
白巡内心:…算你有点良心,没叫我娶她。
白音音苍白的脸色浮上两团绯红,柔弱娇态更显。似乎刚刚那句话让她很是受宠若惊。但也只是片刻。
突然之间又像是回想起什么,脸色倏而又转青。她暗暗别回头,脸背着另外二人,颇为艰难的闭眼,“多谢公子好意,只是,不必了。”
江霖怔住:“为什么?”
“万一以后你再遇上那样的无赖之人,你可否想过?为自己的未来你可曾做过什么打算?难道,在此地,穷极一生享受孤独和不被尊重便是你想要的?”江霖不明白,她只是想帮一个人重获自由,她不相信这世上有人生来喜欢被局限在一隅。
白音音点头,只是不语。一派和谐的气氛忽而拐了个弯儿。
白巡看着江霖,他也是不懂,为什么江霖会和一个还未熟识的人这么较真。管来管去,自己不会累吗。去留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她想留便有自己想留下来的道理,无论是否自愿,与旁人又有什么干系。
“江霖,你不必太…”白巡刚出声话便被打断。
“白姑娘,你不必有任何负担,我爹很有钱的,我爹他每年年尾都会上街布施粮食给那些贫困的百姓。近来爹爹他整日往外奔波操劳得很,正缺一个人替他打理琐碎的账务上的事儿,我让你跟我走,不是看不起你!”
“你当真不考虑吗?”
白音音神态坚毅,“江公子,其实这些年我私底下也储藏了不少钱,我可以为自己赎身,现在不走,只是还有事情没有完成,时机到了,任着风月阁掷千金留我,我也不会逗留片刻。”
“谢谢你,以后如若公子不嫌弃我,还愿意来看看,我便在这风月阁常候公子,你来,我就为你起舞。”
白音音的眸色深邃,看向江霖浅笑时,温柔的像是一汪清水。
这么美好的年纪,这么美丽的人儿,本该和她一样在自家后院荡秋千啊。江霖神伤。
“好了,今日时侯不早了。白姑娘,容我们先行告辞,改日再会。”白巡看不下去了,这白音音看自家师父的眼神像是看到自己的嫁妆一样沉迷专注,再不走,说不定她就要拉着江霖留下来喝酒看她跳舞了吧?不行!
江霖看了一眼外面天色,外面已经渐渐华灯初上了,露水打湿了窗台上的珠帘。
也是,其实每个人心里都跟明镜一样透彻,宁愿委屈自己却也不肯接受别人的好意,一定是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吧?
她较什么真儿呢。不如回家吃个鸡腿,和爹爹撒个娇,第二天起床继续行侠仗义,逍遥自在。噢,还得注意一下为人师表。
江霖觉得年纪轻轻的自己,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重量,她到今天终于明白能者多劳是什么个意思了。这就是所谓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吧??
辞别白音音,江霖和白巡并肩走在街上,各自心里想着自己的小九九…
江霖沉浸在自己感人的伟人情怀里,难以自抑。
白巡沉浸在自己吃力不讨好的委屈里,难以自已。
灯火通明的街上游人甚少。
今夜的月光温柔,空气揉着桂花的香甜氤氲在人心尖。白巡一身银白色的锦衣在月色里被镀上了一圈光晕,江霖回过神时,看见皱起眉头的殿下觉得整个人看起来可爱的不行。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眼前心上人。
江霖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会浮现这句话。只是觉得眼前这番情境实在安详的吓人,该怎么来形容这种感觉呢?大致就像是执灯伏案温习时飘落在卷帙上的一捧银杏,和午夜辗转梦醒后的一杯温茶那般吧。
江霖摇摇头,最近一定是杂书看多了,才扰人心神。所以搁这儿,看着徒弟的背影胡思乱想了。
她想着想着脚步不自主得慢了下来。前面的白巡也停了脚,微微转了头,“江霖,你怎么走那么慢啊?”江霖看了他一眼,见她的好徒儿眉头还蹙着。
江霖快步上前走到他跟前站好,然后跳起来弯起手指头在传言里玩世不恭的安乐殿下脑壳上弹了一脑瓜蹦。“叫师父!”
“和为师讲讲你为何面色如此难看?”
“我没有。”某人不承认。
“还说没有,你看看你,嘴角都快往下耷拉到地上了。”
“……”
“…那我给你摆平了那几个混混,还帮你出了口气给那无赖添了几处伤口,你都没有在意。”白巡撇了撇嘴,委屈。
“噗,哈哈哈哈哈…”江霖笑得人仰马翻。
这个安乐殿下怎么和传言中的不太一样?简直是个小可爱。果然人在江湖飘,不能传谣不能信谣。
“好啦好啦为师的错为师的错~为师以后一定会时刻关注你,关爱你的!”江霖抓着白巡的手臂使劲摇了摇。
白巡刚刚还积存在胸口的不平突然似云般消散,唇角不自觉的又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这可是你说的!”白巡指着江霖的鼻子。
“我说的!”江霖竖起三根手指。
月色下,有师徒二人乘着夜色而来。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