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市精神病院病房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
善于分析的人很轻易就能从这句话听出,莫知是个语文老师,现在精神病院中。
这里是东海市某精神病院,莫知随口呢喃着,清晨从床上醒来。
看了一眼时间,2020年8月9日。
“是出院的日子。”
莫知从被单里坐起,神色不仅没有喜悦,反而充满迷茫。
他下了床,穿上拖鞋,在窗边寻找着。
阳光照耀之下,一片奇怪的‘纸’正缓缓闪烁着。
“居然真的还在啊。”
这片‘纸’的来历并不简单。
昨天深夜,莫知临睡前,忽然看见一个诡异的物体刹那闪现。
约莫十厘米大小,它如同纯黑的球体,浮在病房中。周围的光线都好似被吸了进去,变得模糊、扭曲。
莫知知道这是什么。
黑洞!
在一阵亮瞎眼的闪光后,黑洞骤然消失。
一张‘纸’片,缓缓飘落。
目睹了这一场面的莫知没有动容,反而安稳的睡进了被单中。
“不对呀,精神病院不是治疗精神病的吗?怎么待久了,我反而变成精神病了?”
作为一个安稳度过二十三年时光的成年人,自幼坚定唯物主义信仰的莫知,当然是把这当成一场幻梦。
一夜过去,莫知清醒之后再度看到这张‘纸’,感到有些不安。
这意味着,他可能真的有精神病,也可能真的有一个黑洞抛出了什么东西。
不论如何,平凡的日子结束了
弯腰捡起这张‘纸’,莫知仔细的打量着,搓捏着。
这是一张材质很特殊的‘纸’,摸着感觉很爽滑。像是贴了膜一般。
应该是从某本杂谈刊物上撕扯下来的。
最上面的字是“《艾教授:如我所言,时间旅行比空间旅行更实际》”。下方的时间是“2120年7月10日”。
“时间差100年。”莫知轻声嘀咕着。
‘纸’片后面的内容是:
“在本刊发行3天之前,也即是7月7日。时空旅行装置初次试验成功,这意味着未来几亿年内的地球都属于人类。同时在本次实验成功解禁后的资料显示。最早的电子穿梭实验果然是由前人类联邦大统领齐雾秘密授权开启,对此,许多人怀疑四十年前那场试验是否因同窗之情而罔顾人民安危。
众所周知,艾教授与齐雾大统领曾在同一个班级学习。同班同学还包括——
大文学家,严怀先生(代表作《记仇小本》)
艺术家,蓝猫(代表作《白色墙壁上的黑色遗像》)
动画大师,天然子(代表作《后桌的怪物同学》)
知名演员,慕苍梧(代表作《我在拘留所的日子》)
曲曲爆红的民谣歌手,小西斯(代表作《我曾热爱摇滚》)
一生冒险从未受伤的最强生物,陈不离(代表作《太阳系求生系列》)
无往不利的投资天才,原世界首富,席三元
航空航天专家,邹杰伦
嘤嘤幼教创始人,朗……”
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因为这‘纸’片是被撕下来的,所以只有这些内容。
莫知没有立刻就做出判断,他看着时间还早,对这张材质很特殊的‘纸’做了一些测试。
用火烧。
无法引燃。
用水泡。
毫发无损。
用剪子剪。
剪子崩了刃。
“这么厉害?这难道真的是一百年后的东西?”
莫知语气猜疑,但心里基本相信,这是一种神奇的未来材料,他对于这张‘纸’就像是中世纪的人们面对塑料一样惊叹万分。
而这张‘纸’上的信息如果是真的,那么莫知就发达了。
“提前几十年知道了未来的世界首富,世界领袖……
那我和网络小说里重生、穿越的人有什么区别?”
莫知真的没想到,他也有开金手指的一天!
在信息时代,信息差就是就是荣华富贵,就是人生巅峰。
他兴奋不已,甚至有点想跳广播体操。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
站在门外的是护士和医生,笑容和善,但手上拿着医用托盘,托盘里放着安眠药和激素药物。
“莫知,出院前的咨询。”
“哦,好。”
莫知压抑住兴奋,回归现实,把纸张塞进了口袋中。
他让自己暂时不要去想它。
先出院了再说。
莫知的主治医生姓吴,莫知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他知道莫知没有精神病。
莫知是为了给袭击他的人解脱罪责才伪装成精神失常。在莫知伪装之后,那些人从故意伤害,变成了正当防卫。也从拘留监押,淡化成了退学处理。
吴医生坐在床边,从护士手里拿过不锈钢医用托盘,放在床头柜上。
吴医生问:“今后有什么打算?”
“总之……不当老师了。”
莫知说这话的时候显得很轻松,不过吴医生听了,有一霎那的失神。
十年梦想,一朝割舍。
得是失望到了极致,才能将无数的辛苦与汗水抛弃,哪有说来这么简单。
吴医生追问道:“你不妨想想初心,当初你为什么要当老师呢?”
莫知在床上挪动着位置:“原因有点好笑。”
护士将医药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对莫知说道:“你放心,我们受过专业的训练。不论多好笑,我们都绝对不会笑。”
莫知叹了一口气,向医生护士说起了一个故事。
“我还小的时候,语文课上教到了《荷塘月色》,当时我泛起了一个疑问。
为什么朱自清出去的时候要带上门?
语文老师让我到外面罚站,把《荷塘月色》郎读十遍,我就在夕阳下大声朗读、浮想联翩。
我当年没有被《荷塘月色》的美妙文字感动,而是完全在考虑另一个问题。
朱自清到底是怎么带着那扇门的?
夹在腋下吗?
还是背在背后?
老师让我联系背景,于是我恍然大悟。
朱自清肯定是把门顶在头顶,防止日军轰炸!”
医生和护士没忍住,“噗”的笑出了声。
莫知也觉得这个故事很好笑,但相较起其他人纯粹的笑声,莫知对它有着更特殊的感情。
莫知手舞足蹈着继续说道:“我把我这个推测告诉了老师同学,他们哄堂大笑。老师骂我说‘你是不是傻x?《荷塘月色》发表后十年,鬼子才进中原呢!’骂得特别难听。”
吴医生强行憋住笑容,“嗯,所以。”
“所以我就想,以后要是我当了语文老师,我绝对不会骂学生傻X,我还要和他们一起顶着门去看荷塘月色。”
吴医生听入了迷,问道:“然后呢?”
“然后学生骂我是傻X。”
“哈哈哈——”
吴医生和护士彻底没忍住,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吴医生最后还是没有将莫知留下,在‘出院申请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最后抬起眼,吴医生问道:“真的不当老师了?”
莫知点头:“不当了,绝对不当了。”
当天下午,莫知就带着包裹离开了,来接他的是一个漂亮的女性。
吴医生来检查的时候,看到莫知匆忙离去遗留了一样东西——也许是遗弃。
在病床边的垃圾桶里,竖着一根黄色木尺。
有三十厘米长,通体涂满黄漆。从木尺上的黄漆剥落、边角磨损来看,这根木尺应该已经用过很久了。
木尺上写着两行苍劲的毛笔字,合成了一副对联——
三尺讲台,三寸舌,三寸笔,三千桃李。
十年树木,十载风,十载雨,十万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