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语说山中无日月,转眼间离天轮会武只剩十天了。
辰一凡除了每日打坐修道,能否参加会武也成了心头大事,他苦思良久,还是觉得直截了当向大长老元天知表明心迹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可这些日子,他一直用灵鸽传讯,可元天知这老头子一次都没回应。每天修炼完去定仙观待上一阵子也形成习惯了。这日他披衣推门,见屋外瑞雪纷飞,琼花玉树,不由得心下微愕,时节居然已到初冬。他又见得众弟子搬箱运物、往来不休,比往年要忙碌得多,他拦下一名搬着檀木桌的年轻小道童询问,这才省觉原来会武将至,盛闻正道其余两大派---降魔寺和逍遥居联殃而至,还有人间其他修道诸派共聚天轮,天轮十二门,包括定仙峰和无极宫的全部弟子都在积极准备着各种迎接物资。
上次天轮会武决出了现天轮十二护法,护法个个都已成长为人间正道的支柱,护法实力之强冠绝人间。这次会武势必会再次出现多名天资卓越的天轮弟子,再次撑起人间正道的脊梁。能见证此等盛世,诸派也是有荣乃焉。是以这次距离会武还有一个月,天轮派内上上下下俱是一派繁忙景象。
会武之际,天轮十二护法往往会亲临观考,现场加以点评,指点弟子,登坛设礼,宣讲大道精义。这可是十载才得一遇的好事,非一般盛事可比。何况护法讲法,非但本门弟子可列席聆听,往往也不禁他派前来观礼之士旁听。因此,修道各派之士如蜂拥般扑往喜马山脉。当是时,天轮派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一改平日里人消音灭的静寂景况。
其实天轮派邀客观考,渊源有自五百余年前,传奇掌门蔡天启横空出世,起始广收门徒,从此日益兴盛。于是并会武与祭天地先师等大礼之日,同时进行。而且往往还会邀约些亲密门派观考。当时之初衷一为展示天轮派芸芸后起之秀,凸显本派实力。二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别派之士的点评,往往也会对弟子修炼有所启发。
天轮派历经数百年积累,到蔡天启任掌门时,锐意革新,派内已有弟子三千,蔡天启更是道行精深,日渐通玄,所到处往往天地变色,异象频生。修道诸派由是始知蔡天启有飞升之望,当时天轮派威望盛极一时,渐将降魔寺与逍遥居压了下去,隐隐然有天下正道之首之意。至此,蔡天启决定广开山门,会武时来贺观礼之门派不再限于寥寥几家,而是天下正道。凡愿来贺者皆以礼迎之,允其观战听经,以彰显天轮派领袖天下的泱泱风范、煌煌盛况。
可不知为何,有传是蔡天启飞升失败,也有传是蔡天启身陨于一场正道与魔界的大战,自那以后,天轮会武便甚少举行,往日天轮派人头泱泱的盛景也不复存在,各派各自为政,虽然也视天轮派为正道首领,可再也不复当年亲密无间,礼尚往来的景象。
如此盛况也怪不得元天知无暇顾及辰一凡了,单是接待各派来宾也累得够呛。辰一凡虽是满心焦急,也无可奈何,只能一边焦急等待,一边修炼巩固实力,他相信,以他现在金丹前期的实力,即便不能稳赢杨逸风,至少也能拼个两败俱伤。
刚刚入冬时分,各门各派的拜贴与贺礼就如潮水般涌向了天轮派。这些日常的往来礼仪,天轮派向有专人处理,一般不需要劳烦诸位护法,但这一日十二护法齐集一堂,正中左右坐着大长老元天知和二长老元天厥,面前茶几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封拜贴。
大长老见诸位皆已坐定,于是拿过拜贴,开口读道:“余久闻天轮派弟子十二门之艺,名动天下,今携弟子三人来拜,唯欲辨天下人之口舌,亦增鄙徒之见闻。谅二位长老必有所对,不至令吾失望。灵华虚清,敬上。”
诸护法一听灵华虚清四字,即知此份拜贴非同小可,个个皆神色凝重,或皱眉,或沉思,一时间殿中静默非常。
说起这灵华虚清,诸人皆知乃是灵华宫虚清的自称。虚清成名已逾百年,乃是与天轮派现任掌门,正在闭关中的元天正同辈分的人物,然则地位声望比元天知犹有过之。他所出自的灵华宫,虽弟子少的数量和质量均比不上正道三大派--天轮、降魔、逍遥,但虚清的实力强横,俗称的庙小菩萨大。
灵华宫地处川蜀奇险之地,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门人亦极少下山走动,是以该派始终如在云里雾里,神秘非常。且灵华宫择徒又极严,往往数年也收不到一个传人,这与天轮派的广开山门有极大的区别。然则灵华宫门人不出山则已,一旦下山走动,即是惊才绝艳之人,是以千百年来威名始终不堕,纵使如今门人弟子还不及天轮派十分之一,也是如此。
虚清已有数十年未下山一步,五十年前,天轮派现任掌教元天正通过会武选出十二护法后,便召示天下修道诸派,言称闭关在即。只见虚清听闻其事,只身上天轮派,与元天正论道斗法,三日方下山而去,这一场斗法堪称道界盛事,两人并未对外宣称结果,虽然天下皆知虚清必是败局无疑,可是元天正当时已到渡劫后期,显露飞升之象,一身道法穷天地之威,实非人力所能抗,是以虚清虽败犹荣,威名不坠反升,已隐隐然压过了天轮派二位长老。
诸位护法虽口中不言,心下却明白得很,除了正在天轮塔闭关的掌门元天正外,在座二位长老的道行恐都难及虚清。现如今虚清二度上山,想是已有万全准备。其实又正逢元天正闭关,一时间,这些平素里只顾着精进道行的护法们俱有些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此时惟有冀望二位长老能有个应对之方。论起人情练达老道、处事滴水不漏,即便是大长老元天知皆自知无法与二长老元天厥相提并论。
面对众人的若若目光,二长老元天厥又拿起拜贴,细细重读一遍,方道:“虚清五十年前败给天正掌教,此番虚清卷土重来,想必有相当把握一雪前耻。不过我料得他不会与我等论道斗法,毕竟我派天正掌教天下第一之名实至而名归。他就算胜得我等,也无多大用处。”
虽是平日素来不和,但此时大长老元天知也是抚须点头道:“天厥分析得有道理,我等均是他晚辈,天正掌教正在闭关,胜得我等也只是胜之不武。”
元天厥略略停顿,扫视了诸位护法一眼,又道:“依我看,这次的文章必定是出自这三名弟子。想是这二十年间,灵华宫又出了几个天纵之材。要知我派如今声望远非昔日可比。且这次会武又是盛况空前,几乎正道大派皆有多人前来观礼,到时若灵华宫年轻一代弟子压过了我派弟子,那么世人不免会想,灵华宫区区三名弟子,就压倒了天轮派上千门徒。”
诸护法皆皱眉不语。虚清只带三名弟子上山,天轮派十二门这次会武只派出一名弟子参加,若是车轮战,天轮也算是胜之不武,若是会武前三与其比武,赢了是理所当然,若有一阵输了便丢脸至极了。
元天知开口道:“如今我派年轻一代弟子也是人才辈出,除却通天门杨逸风外,还有御灵宗云尘飞、圣丹门袁天赤等。我看虚清这一次怕又要铩羽而归。”
元天厥闭目沉思片刻,方道:“我看未必。在如此盛典上,当天下正道前,虚清若非有十足把握,断不会冒此大险。现下虚清仍敢上山叫阵,必不简单。依我看,此次两派之战,我派是凶多吉少,多半要输。”
诸护法俱知元天厥所言有理,只是一时无甚良策。修道诸派比拼年轻弟子,非是看一时道行高低,考较的乃是潜质天份,悟性高低。这只要稍加展示,众人自会看得明白。
元天知沉吟片刻,道:“我等应放眼长远,不必计较一时得失。不管虚清来意如何,我派皆以泱泱大度对之。胜了自然最好,就是不胜,也是好事一件,今日一败更能督促弟子们苦心修炼,日后一雪前耻,我派执正道之牛耳数百年,区区晚辈间的切磋胜负不足以撼动我派在正派地位。假以时日,他们人丁寥寥,若想与我派争雄,只是徒增笑柄而已。”
议定后,众护法遂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