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义和周正平都不在,孟家年夜饭的气氛颇有些沉闷。孟云生虽然强撑着上了桌,但着实提不起胃口,随意尝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大人们各怀心事,小孩子们自然也不敢胡闹,规规矩矩地吃完饭领了红封便各自散去。
守岁是不强求的,尤其是对小孩子。赵嘉桥这段时间借住在孟家,自然而然地担起了哥哥的角色,带着子悦子清在院子里放烟花。丁铃自小害怕爆竹,和二太太孟子欢闲聊几句后便借口困了回到自己房间。
白皙细长的手指掠过书架上一排话本子,往日最爱的东西今时却提不起兴致来,总感觉有一只手死死地揪着她的心不放:哥哥一个人在哪儿过年呢?正平哥哥是否已经平安到了平城?干娘和姐姐说这不是小孩子该操心的事,可是小孩子难道就不会牵挂家人吗?
丁铃不再犹豫,跑去厨房让张嫂帮忙装了个食盒,又央着她把张叔叫了起来,还不许她去告诉二太太。小姐非要出门,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只能听吩咐办事。不过张嫂还是留了个心眼,丁铃出门后赶紧去找了孟子欢。
“大小姐你看这可怎么办呀?二小姐非要出去我们也拦不住……”张嫂满面愁云,生怕丁铃跑出去生了什么事儿主家找他们父女俩的麻烦。
孟子欢略一沉思:“好了,这事儿你不要管了,等张叔回来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就是,就当铃儿今晚没找过你。”
丁铃是孟子义救回来的,对孟子义一直依赖得很。以现在这情形,不用想都知道丁铃定然是要找孟子义。
罢了,由着他们去吧,日后成与不成,都是天命自有定。
“二小姐,咱们去哪儿啊?”
丁铃抱着食盒爬上车后座,这才意识到一个最最最重要的问题,她还不知道哥哥在哪儿呢。这偌大的忻州城,难道要让她一处一处去找吗?
丁铃傻了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呐呐地问道:“张叔,你知不知道哥哥不回家的时候一般住在哪儿啊?”
张叔也被问懵了,孟家在忻州城倒是有好几处房产,都雇了佣人打理着,随时去了都能住。只是以往大少爷夜不归宿都是和一众纨绔混在秦楼楚馆,这种腌臜地方让他怎么与二小姐说!
“那就一处一处找吧,哥哥总得有个地方过夜的。”丁铃咬着下唇,声音轻柔软糯。她今日是铁了心要去找孟子义,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觉得不能让他孤零零地一个人过年。
只有两个人一起过年啊,以后他也会记着的吧?情窦初开的少女心里,隐秘的欢喜悄然生根发芽。
张叔自然没什么意见——反正油钱有主家报销,利落地发动了汽车引擎。
孟子义从桌上爬起来,用力揉了揉发懵的脑袋。一摞文件整整齐齐地码在桌子上,另一摞则被堆到了门口,是准备扔掉的。
天已经黑了,从窗口望出去是万家灯火——大红的灯笼和暖橙色的白炽灯泡,还有不时窜上天空的各色焰火。
家里现在已经在吃年夜饭了吧。孟子义想起以往过年时,一家子围坐在桌旁,吃吃喝喝拉着家常,子悦子清胡闹着要红封。真奇怪啊,以前总觉得他们烦得很,可现在耳根子终于清静了,他居然还有些想念。
看着现在的自己,孟子义苦笑一声,他这个年过得可真不像样子。
丁铃这边还在街上转悠着。张叔已经把城内的好几处宅子都跑了一遍,得到的答复都是相同的:“大少爷从未来过。”
还能去哪儿呢?大年三十的也没哪个妓馆还做买卖,总不能是出了城。
“二小姐,咱还接着找吗?”张叔也不知该去哪儿了,“兴许大少爷去哪个朋友家一起过了呢?”
以孟子义的身份,不论去了谁家都得奉为上宾。
“找,”丁铃还是很坚定,“去哥哥经常去的地方看看。”
比起人家一大家子和和乐乐他硬插进去,丁铃更愿意相信他会一个人随便找个地方对付一晚。
当做这只是个普通的夜晚,一个人跨年好像也就没那么难熬了。
孟子义的确考虑过要不要去谁家蹭顿饭,但转念一想,他孟子义又不是没有家——只是暂时不便回去罢了,怎么就沦落到要去别人家过年的程度了呢?尴尬且卑微,索性断了这个想法。
反正也不是很饿,干脆去新荣庄园那里凑合一晚上,明早让佣人多做点就是了。
新荣庄园说到底其实就是忻州城官员们的家属,编号越靠前说明其在忻州地位越高,孟家理所当然地占了1号院子。
只是孟云生更喜欢现在住着的老宅,又懒得搬家,1号院子便一直空置着——没有人敢越过孟云生去住1号,只有孟子义偶尔在那里过个夜。
“还好带了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