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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好运气的驼鹿玛丽

上部

年轻的猎人布兰尼根对鲜肉充满了渴望,他已厌倦了腌制后的鳟鱼,讨厌煮过的苹果,更不想每天一成不变地喝茶,他的搭档朗·杰克逊也和他有一样的感受,甚至以往始终在吃的培根现在也不再有魅力。布兰尼根意兴阑珊地煎着平底锅里的鳟鱼,鳟鱼肉在锅里嗞嗞作响——当一个在丛林中生活的人厌倦了美味的培根和鳟鱼的时候,那么肯定会发生一些事情。

云杉树林中有一条狭窄的、通往湖边的小路,布兰尼根穿着鹿皮长筒靴正走在这条路上,他像一只猫一样一点儿声响也没弄出。快走到湖边的时候,他听到了水花飞溅声。作为在丛林中生活的人,这个声音立刻被他经过训练的耳朵捕捉到了。他当即停下脚步,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就像一根木桩。

“应该是一头驼鹿在吃百合花的根!”他喃喃自语着,慢慢地挪到了路边的树林中。

没一会儿,一缕阳光射了进来,透过云杉枝叶的缝隙,他看到一头母驼鹿正带着年幼的小驼鹿在湖中涉水而过。

布兰尼根举起枪,耐心地等待着驼鹿走到更近的射程之内。他一颗子弹也不想浪费,如今子弹很稀缺,而且这次狩猎的目的并非只是娱乐,而是为了满足他的胃口。

然而,新不伦瑞克地方法规规定,禁止射杀驼鹿,所以这种狩猎是违反法规的。因此他清楚自己很可能会为一头驼鹿付出极大的代价——如果有人猎杀驼鹿被发现,就会面临500加元的罚款,这可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但此时此刻,布兰尼根决定冒险试一试,毕竟这里人迹罕至,谁能发现呢?所以他没有丝毫迟疑,在母驼鹿湿漉漉地站在湖边的草丛中时,便用枪瞄准了它——如果旁边的小驼鹿没挡在母驼鹿前面,他早就开枪了。

突然,一个庞然大物如闪电般从几码远的茂密的草丛里冲了出来,眨眼间,母驼鹿就被一头黑熊扑倒在地上。布兰尼根放下了手中的枪,脸上闪过一丝满意的表情。

他自言自语道:“谢啦,黑熊先生。这头母驼鹿死了,可就怪不得我了。”

但是,事情并未如他所料地发展,母驼鹿看似心不在焉,但实际上并未放松警惕,在黑熊进攻之前它就用眼角的余光瞄到了敌人,所以黑熊的爪子只把它肚子上的皮肤抓破了,并未伤到它的后背。

母驼鹿在地上打了个滚儿,锋利的前蹄狠狠地一踢,正好踢中黑熊的肩部,伤到了黑熊的骨头。

如果这头黑熊年轻力壮,在母驼鹿的蹄下或许早就乱了方寸,狼狈地逃走了。可惜这是头老熊,捕猎经验非常丰富,它假装向后退去。愤怒的母驼鹿进行了疯狂的报复,它不断逼近黑熊,想尽快将眼前的敌人解决掉。然而,黑熊就如一个灵活的拳击手,突然出手给了母驼鹿一记重拳,一下打在了它腿部的关节上。同时,黑熊弹起了自己的身体,就如一面墙似地压到了母驼鹿的脖子上。

黑熊这一招非常凶狠,将母驼鹿的脖子压断了,就仿佛人用手折断一根粉笔一样简单。母驼鹿轰然倒地,就跟积木垮塌了一样。它的嘴上下抖动着,长长的血红色的舌头伸了出来,好像对这样的结局不甘心。

黑熊满意地发出一声咆哮,然后狠狠地咬在了母驼鹿的喉咙上。

就在此时,布兰尼根朝黑熊开了一枪,子弹击中了目标。黑熊用后腿支撑着站起身,但却突然抖动起来,就像痉挛一般。接着它缩着头跑了一圈,最后轰然倒地,一命归西。旁边的小驼鹿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最终它恢复了神志,从惊吓中清醒过来,哀号了一声后撒腿就跑,飞快地冲进了森林中。

布兰尼根非常满意,他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来到了自己的战利品前。这头老熊的肉已经不能吃了,相比之下,母驼鹿显然有更大的利用价值。

他拿出靴子里的刀,熟练地剥下黑熊厚厚的皮,并卷起来,准备留着做口袋用。他用湖水洗了洗手,然后准备回去把他的同伴找来将母驼鹿弄回营地。他离开时,回头瞥见小驼鹿正藏在森林里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或许我应该将小驼鹿也杀掉。”他想,“反正它迟早都会被黑熊吃掉。”但此时他心底的善念开始复苏,所以不断劝慰自己——小驼鹿能照顾好自己,在森林中很好地生存下来。

过了半个小时,布兰尼根和他的同伴带着拖车回到了湖边。此时,小驼鹿正在母驼鹿的身边站着,低着头舔舐着它可怜的母亲。布兰尼根和他的同伴一靠近,它马上跑到森林边上看着他们,目光温柔中又带着紧张。

“最好也一枪打中它的脑门。”朗说道,“它看起来也很肥呢!”

不过布兰尼根可不这么想,于是他开始批评朗。

“天哪!”布兰尼根咕哝道,“一头母驼鹿还不够你吃吗?那头小驼鹿又碍不着你!”

“它太小了,根本无法活下去。”朗反驳道,“就算我们不杀它,黑熊也会杀了它。”

布兰尼根虽然拙于言辞,但是心地不坏。

“朗,我已经祝福过这头小驼鹿了。”他固执己见,“我希望它能长大,而且肉已经够吃了!”

“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说,那你祝福过的我就都不能杀了?”朗说道,然后向几英尺以外的石头上吐了一口含有烟叶的口水,“我觉得现在杀了它是在救它,要不然它将来会死得更惨。”

“何必为这个要将它杀了呢?”布兰尼根边说边把母驼鹿的尸体搬上拖车。

朗转过身,面向小驼鹿,“你是现在和你妈妈一起上路,还是想将来面对黑熊?”他的语气里有质问,又带着些戏谑的意味。

小驼鹿看着朗,十分疑惑。

“你现在死的话,可是没有丝毫痛苦。”朗再次劝说小驼鹿。

此时,恰好有一只苍蝇落在了小驼鹿的耳朵上,小驼鹿狠狠地摇着头将苍蝇甩掉了。

“我说什么来着?”布兰尼根平静地说道,“它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好吧,那我就不插手了。”朗笑着说完,又将一口口水吐到了石头上。两个人在拖车上拴上绳子,然后将绳子的另一头搭在肩膀上,一开始很费劲儿,但没一会儿就顺手了。

小驼鹿看到妈妈被拖走了,从草丛里蹿出来,在后面跟着。它还不能理解为何要这样和妈妈分离,它不停地哀鸣,声音沙哑,然而母驼鹿是不会有任何回应的。拖车经过路的拐角处,在它的视线里消失了,它一下子慌了神,连忙跟上去。它用鼻子嗅来嗅去,期望母驼鹿能再次醒来。

布兰尼根不时地回头,猜想那头小驼鹿肯定是饿了,不知为何,他开始担心起小驼鹿以后的生活来。虽然小驼鹿现在的痛苦是黑熊造成的,而并非他的过错,但他依然觉得自己有责任照顾它。

他思索着,现在什么能填饱小驼鹿的肚子呢?对,用玉米面加点儿盐,做成稀粥,小驼鹿或许会接受这种新口味的。布兰尼根在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一直紧皱着眉头,朗走到他跟前,还以为他肚子疼呢。

布兰尼根怕再因为这头小驼鹿和他起争执,所以什么也没说。

回到营地后,朗抽出刀,想剥下母驼鹿的皮,但布兰尼根不想这样做。

“朗,别着急。”他说道,“你想过小驼鹿的感受吗?这毕竟是它的妈妈,它一定会冲过来阻止的,这一幕还是别让它看到了。我先把它拴起来,你再给这头母驼鹿剥皮吧。没有牛奶,那我给小驼鹿熬点儿粥。”说完,他将拖车的绳子解下来。

听完这些话,朗叹了口气,在母驼鹿的身上坐下,掏出兜里的陶瓷烟斗,开始吧嗒吧嗒地抽起了烟。

他讽刺布兰尼根:“你还真要当小驼鹿的妈妈啊?如果你能削平你那爱尔兰式的大嘴唇,说不定它还真能将你当成它的妈妈。”

朗说完,仰起头,抬起胳膊,做出防卫的动作,他以为布兰尼根会攻击他。不过布兰尼根根本就没有时间和他玩。

布兰尼根捋起衣袖,用手在死去的母驼鹿身上蹭了一下又一下,以使自己身上沾有母驼鹿的味道,然后他脚步轻柔地走到小驼鹿跟前,安慰着小驼鹿,语气十分温柔。小驼鹿自然听不懂英语,更无法听懂布兰尼根的方言,但它似乎知道布兰尼根没有什么恶意。

小驼鹿后退了几步,不过布兰尼根伸手抚摸它湿漉漉的嘴和鼻孔时,它还是没有抗拒他。布兰尼根手上沾着的母驼鹿的味道让小驼鹿完全放松下来。于是,小驼鹿开始吮吸他的手指,因为它饿了。

“可怜的小家伙。”布兰尼根说道,“你马上就可以喝到我熬的粥了。”他任由小驼鹿吮吸他的手指,然后将另一只手搭在它的脖颈上,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小驼鹿引到了房子后面,这样小驼鹿就看不到朗剖切母驼鹿的现场了。

小驼鹿靠着布兰尼根煮的粥活了下来,并渐渐长大了。慢慢地,它不再喝粥了,而是吃自己喜欢的树叶和树枝。他们给小驼鹿起名叫玛丽。玛丽将布兰尼根当成自己的妈妈,只要不被拴着,它都会在布兰尼根的身边跟着。玛丽和朗也相处得非常好。

到了秋末的时候,玛丽的体形已经非常惊人了,它变成了长腿的大块头,经常到处乱撞。现在,它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宠物,而是这个营地的一员了。布兰尼根对它非常溺爱,朗也将它当成了好伙伴。用朗的话说,这头驼鹿又漂亮,头脑又聪明,还会交朋友。

玛丽在这个木屋周围自由地长大,除了天气恶劣和吃饭时,它常一整天都待在木屋里。晚上它并不睡在木屋里,因为布兰尼根认为这对它的健康不利。但是,也不能让它整晚都待在外面,因为熊、野猫和猞猁会在晚上出没。于是,他单独给玛丽建了一个小屋,紧挨着自己住的木屋。小屋通风好,不仅能遮挡风雨,还很结实。

住在这样的屋子里玛丽是安全的,但它却并不一直是快乐的,因为在寂静的夜里,当木屋中的朗和布兰尼根陷入沉睡的时候,玛丽总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在它的小屋四周窥视、徘徊——野兽饥饿的眼神它是能感受到的,并因此陷入极度的恐惧中,乱冲乱撞。每当此时,熟睡中的布兰尼根会马上起床,冲出去保护玛丽,黑影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冬天来了,温暖的阳光被赶走了,荒野被冰冻了。

大雪纷飞,持续堆积,将玛丽的小屋封住了,布兰尼根挖出一条通道,由木屋直通小屋。玛丽会安静地在干燥的小屋里待着,外面寒风凛冽,干枯的树枝发出清脆的摩擦声。可以这样说,玛丽或许不是最幸运的驼鹿,但肯定是整个东部森林里最幸福的。

或许,在朗和布兰尼根出门的时候玛丽会感到孤单,但只要他们在家,它就会和他们待在一起。能像朗和布兰尼根那样,知道怎样抚摸它的耳朵,让它变得兴奋起来的人恐怕没有了。但是,命运之神不想让玛丽一直这样快乐地生活下去,它开始处心积虑地打破玛丽平静快乐的生活。

一天晚上,木屋不知为什么突然着火了,朗和布兰尼根正在木屋里熟睡着,还打起了呼噜。他们是被浓烟呛醒的,看到着火了,他们立刻穿上厚棉衣和鹿皮靴,急忙逃到了外面的冰雪世界中。玛丽在自己的小屋里看到冲天的火光,也急于远离让它惶恐不安的大火,到处乱撞。

布兰尼根刚将小屋的门打开,玛丽就冲了出来,他差点儿被撞倒在雪堆里,玛丽则惊惶地逃到了森林里。但没一会儿,它又回来了,站在朗的后面瑟瑟发抖。

起初,朗和布兰尼根就像着了魔似的,不停地用手捧起雪扔向燃烧的火焰。但是火势实在是太凶猛了,好像连雪都燃烧起来了,熊熊大火根本控制不住。知道房子已经没救了,两个人退到远处,冷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大火将木屋完全吞噬了。玛丽站在一旁,头向前伸着,耳朵不停摆动,焦躁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面对灾难,朗和布兰尼根既没流泪,也没丧失理智。相反,他们开始冷静地思考对策。布兰尼根首先开口了。

“朗,我知道你跑得很急。”他接着说道,“拿出点儿什么吃的没有?”

“什么也没有。”朗回答道,“只将一个要吃饭的肚子带出来了,衣袋里还有把刀。”他边说边用手在衣袋里摸索。“还有一个烟斗,烟叶,早知道我昨天晚上就多吃点儿东西了,昨天根本就没胃口。”

“我带了一个烟斗。”布兰尼根也将炭黑色的手伸向衣袋,接着说道,“还有两根火柴,只有两根。”

他们把烟叶塞进烟斗,凑近燃烧的火将烟斗点燃了。

朗问道:“咱们离什么地方最近,是康诺营地还是红河那边的吉利派[1]?”

布兰尼根回答道:“当然是康诺营地了。”

“有多远?”朗问道,尽管他是知道确切的地点的。

布兰尼根回答道:“大约有100英里吧。”

朗说道:“那现在就得出发了。”

“是不能再耽搁了。”布兰尼根附和着。

他们毅然决然地转过身,朝着东南方向踏上了前往康诺营地的路。玛丽有些迷惑又感到害怕,在他们身后紧跟着。身后,他们的小木屋在熊熊大火里依然在冒着滚滚黑烟,火星四溅。

尽管冬天时他们也会外出,但是现在大雪深达四英尺,因此他们走得非常吃力,才走了半英里,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们想让玛丽在前面走,但是玛丽的胆子太小了,无论如何也不愿走在前面,只是在他们后面跟着。而且就算有时它走在前面了,也常常走错路,所以他们只得让它跟在后面。

两个人都年轻力壮,有着十足的耐力。在天气如此寒冷的情况下,他们一路前行,什么吃的东西也没有,始终用身体做着最顽强的抵抗。为了麻痹因饥饿而时而痉挛的胃,他们不停地吸烟。烟斗熄灭后,他们不舍得用仅有的两根火柴,因为还要留着备用——要用来生火取暖。最后,他们只能咀嚼烟叶充饥。

他们还确实嫉妒玛丽了,因为它可以将路边的枝叶都当成食物。他们也会将比较嫩的冷杉树枝砍下,削去外皮,吮吸里面的白皮,但是几乎没有什么汁液能够吸食,跟吃锯木屑一样。他们靠着毅力,忍着饥饿,一路向前走去。

朗首先坚持不下去了。一天下午,天空呈现出一片琥珀色,他停了下来,自言自语道:“如果不能吃东西,就得暖和一会儿了。”

本来布兰尼根还想接着往前走,但是看到朗的表情,他也停了下来。

“那就将那两根火柴用了吧!”布兰尼根说道,“饿着肚子,再不生火的话,肯定会冻僵的。”

“火柴现在还不可以用。”朗回答道,“得留着在后面用。”“那咱们就必须搂着玛丽睡了。”布兰尼根笑着说道。这个提议很不错,他们挖了一个很深的坑,让玛丽躺了进去,他们躺在玛丽两侧,紧紧地抱着它睡觉。玛丽则不时站起来伸展一下四肢,吃些嫩枝。在深坑里躺着的时候,它常常满足地抬起头,警觉的耳朵竖起,眼睛半睁着,不过只能听到冬日狂风的怒号,还有两个男人疲惫的呼吸声。

两个男人睡着后,因为有玛丽的体温,他们没有感觉到寒冷,但是,他们睡不了太长时间。半个小时后,布兰尼根迷迷糊糊地推醒朗,费了好大力气才叫醒了他。清醒后,他们又一次出发,尽管肚子依然饥饿难耐。

“假如没有玛丽,我们该怎么办呢?”布兰尼根问道。

“当然了,没有它我们肯定会冻死的。”朗回答道。

他们踏着软绵绵的雪继续往前走,只是他们停下来休息的次数越来越多,因为他们始终被饥饿和寒冷折磨着。

晚上,他们知道必须要用那两根火柴了,因为如果想活着抵达康诺营地,现在就一定要生火,暖和暖和身子。他们挖了一条沟,因为没带斧子,只搜集了一些桦树枝,还有一些松树枝。然后,朗小心地点燃了一根火柴,将干燥的树枝引燃了。

一只猫头鹰看到火光,好像被吓到了,慌慌张张飞离了他们头顶的树枝。因为猫头鹰的震动,树枝上的雪团正好掉在了火苗上,刚刚燃起的火苗就这样熄灭了。

毋庸置疑,他们必须点着火过夜,于是他们又挖了一条沟,用最后一根火柴生着了火。火势很旺,周围非常热,甚至到后来玛丽都无法和他们待在一起了。

两个人在温暖的火堆旁一边吸烟一边聊着天,话题都和烤猪肉、煮豆子、煎牛排和洋葱、撒满红糖的布丁有关,而与是否能活着到达康诺营地无关。随后他们睡了好几个小时,明火就快要熄灭的时候,玛丽回到他们身旁躺下,因此他们一晚上都没有感觉到温度骤降。

他们醒来后又饿又冷,火堆上余烬仍在,于是他们又将火点着了,然后吸起了烟。身子暖和过来后,他们又一次出发了。此刻他们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但他们都清楚,距离康诺营地还有很长一段路,前面还有千难万险,但他们已经没有心思计算能活着走到康诺营地的概率到底有多大了。

朗高大健硕,但身处这种情况——极端天气且长时间没有营养补给,他还是有些虚脱了。将近傍晚的时候,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神志不清,他不时地自说自话。

朗对布兰尼根说道:“我走不动了,你的速度比我快,别管我了,你到了康诺营地之后让人来接我。”

布兰尼根笑了笑,说:“到那时候,你早就被冻成冰块了,接你没有丝毫价值。”朗无力地扯了扯嘴角,他知道布兰尼根不可能撇下他,因为那对布兰尼根来说是一种侮辱,也是对他们之间友情的亵渎。

“递给我点儿桦树枝。”朗一边说着,一边啃着桦树皮,随后吐了几口木屑。他继续在雪地上艰难地爬行着。

“如果咱们也能和玛丽一样吃树枝和树叶,那现在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布兰尼根自嘲道。

“如果玛丽不在咱们身边就好了。”朗说道,“现在我一看到它就想吃肉。”

听见朗喊自己的名字,玛丽马上跑了过去,用自己的鼻子亲昵地蹭着他,用嘴轻轻地扯着他的衣袖。

布兰尼根气得脸一下子红了,他生气是因为自己的同伴竟然有想吃掉玛丽的想法。

“如果没有玛丽,咱俩早就冻死了。”布兰尼根轻声说道,“咱们能用它取暖。”

“你无须这样生气。”朗边说边轻轻地抚摸着玛丽的耳朵,“玛丽是你的伙伴,也是我的,我下不了手,但如果不是玛丽,我必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知道。”布兰尼根说道,他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但是后来的日子里,看到朗越来越消瘦,他丝毫不怪朗说出那样的话了,尽管自己很爱玛丽,但不管怎样朗都是自己的好兄弟、好伙伴,而玛丽只是一头驼鹿。

最终,他心情沉重地谈到了那个话题。

“或许你说的对,朗。”布兰尼根说道,“如果无法走到康诺营地,我们都会死,可怜的玛丽,它应该能理解。”

朗此时正靠在玛丽强有力的肩膀上艰难地前行,听到这些话,他非常气愤。

朗虚弱地答道:“不可以。不要为了我牺牲玛丽,就算你杀了它,我也不会吃的。”

布兰尼根松了口气,他想马上结束这个不愉快的话题。不过,他还是咬紧了牙齿,决定在紧要关头杀了玛丽,他不能让朗饿死在这里。他的脑袋里出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画面和结果,他用手抚摸着玛丽的耳朵,似乎希望玛丽能理解他的想法和决定。

冬日的黑夜总是来得很快,周围一片黑暗。朗沉重地靠着玛丽的肩膀,眼睛半睁着,眼神空洞。玛丽偶尔会显得不耐烦,想将朗甩开,但是它受过良好的训练,一听到布兰尼根的声音,它就乖乖地陪在朗身边。朗低垂着头,脚步迟缓。布兰尼根知道朗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同时他也知道离玛丽生命结束的日子不远了,他的心情开始沉重起来。

布兰尼根不停地逼自己下决心,他把手套摘掉,手伸进衣兜,摸到了里面的长刀,他相信自己一刀就能杀掉玛丽。如果动作够快,玛丽是感觉不到丝毫疼痛的。但不知为何,他的手一触碰到刀柄,就不停地颤抖。

“玛丽……”他说道,“今天你必须死,我是不会忘记你的。”

“你在那儿自言自语什么呢?”听到布兰尼根的声音,朗迷迷糊糊地问道。

布兰尼根向前扫了一眼,突然,他看到有隐隐的光线透进森林,这让他坚定地戴上了手套。

“前面就是康诺营地!”布兰尼根喊道,然后他不停地喊叫,寻求帮助。朗将身板挺直,抬起头大睁着眼睛看着康诺营地里发出的光线,他甚至听到了康诺营地发出的回应。他们鼓起余力继续前行,将最后一段路程走完了。

只要能获得食物,有充足的睡眠,到第二天,朗一定又会精神抖擞的。晚饭时,他们坐在位于康诺营地中间的木头桌子旁,疯狂地吃着鲜猪肉、豆子、苹果,大口地喝着红茶,然后向伐木工人们讲述了他们一路走来的坎坷经历。

玛丽被拴在了马厩里,正惬意地嚼着干草,它很疑惑自己的同伴正在做什么。伐木工人们围坐在桌子旁,他们身体健壮、心地善良、脾气火爆,不怕任何困难。但是他们的头目克兰西可就不是这样了,他眼神犀利,精于管理,但阴险狠毒。

闲谈中,克兰西突然问他们两个人:“我的手下早就吃腻了营地里的猪肉、牛肉,他们都想换换口味,你们带来的驼鹿现在可是非常抢手啊!”

朗放下茶杯,奇怪地盯着克兰西,不过布兰尼根以为他说的只是一个玩笑话,愉快地答道:“克兰西先生,说实话,驼鹿肉的味道确实不错。”

“嗯,很好。”克兰西说道,“这里方圆百里内都没有禁猎驼鹿的官员,这头驼鹿是你们身边最值钱的了……”

布兰尼根一听,知道克兰西不是开玩笑而是认真的,脸色不由得阴沉起来。

“对我们来说,”布兰尼根一字一句地说道,“玛丽是我们的伙伴,没有人能动它一根汗毛,并且现在是禁猎期,不管出多高的价钱,我们都不会卖掉它的。”

现场一片安静,只有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时的碰撞声。

“克兰西先生,这件事情没的商量。”朗打破了沉寂。克兰西不耐烦地轻哼一声,还从未有人能够违背他的意愿,但是他还是保持着理智,毕竟他们是客人。

克兰西说道:“嗯,好吧。不过我奉劝你们,最好还是卖了它。”

“不可能。”布兰尼根回答道,“我们绝对不会把玛丽卖掉的。”

听到这话,克兰西勃然大怒,他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

“实话告诉你们,那头驼鹿的支配权已经不在你们手里了,我没开玩笑,我的手下需要它,我马上就能将那头驼鹿杀掉。今天你们俩无路可走投奔我,我好心给你们饭吃,识相的话就答应,不答应就滚蛋!”克兰西说完,从桌子旁站了起来,似乎要马上离开,去执行自己的决定。

然而,他发现每个人向他投来的目光都充满厌恶——伐木工人们都明白,老板这样对待客人是错误的。克兰西的座位是离门口最远的,还没等他走到门口,朗就已经挡在了他的前面,他怒不可遏地抓住了克兰西的衣领。

朗骂道:“你这个烂人!”克兰西也咒骂着,准备反击。这时布兰尼根冷静地走到了克兰西身旁。

“你最好再仔细想一想。”布兰尼根说道,“不要为了一头驼鹿闹出人命,我希望我们的驼鹿可以平静地生活。”

布兰尼根态度温和、语调平稳,不过他的拳头早就紧攥着,都可以听到手指关节发出的响声。

克兰西停了下来,虽然无论是兵戎相见还是打枪捕猎,他都无所畏惧,但是他并不傻,他知道这两个人都不肯退让,在营地里闹出人命可并非什么好事。看到自己手下的伐木工人们正满眼厌恶地看着自己,克兰西克制住怒火,想说些什么来挽回自己的颜面。

幸好,这时一个老于世故的伐木工人走了过来。“克兰西先生,现在我们的肉还有很多。”这个伐木工人咧着嘴建议道,“我们吃牛肉就好了。”

“对啊,就是呀!”好几个声音附和着。

克兰西拉了拉衣服,轻声说道:“年轻人,你们没有错,今天我有点儿太鲁莽了,不应该这么对你们。”

说完,克兰西回到座位上坐下。

布兰尼根松了口气,也笑着坐回到座位上。人们拿起刀叉,满意地接着吃晚餐。

朗站在门口,盯着目光闪烁的克兰西。

最后,朗放下利刃,也回到座位上继续用餐。

驼鹿玛丽在马厩里闻着干草和马匹的味道,舒服地晃动着耳朵,嚼着草料。它并不关心营房里发生了什么,也毫不担心自己的命运——虽然就在刚刚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它曾经两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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