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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Charlotte(上)

夏洛特出生于一个封闭的机构,与正常的人类不同,孕育出她的并不是温暖的子宫,而是铁冰冰的机械设施。

从有意识的那一刻起,她就能感觉到自己与自己所存在的世界隔着一层膜,一层薄薄的膜。

即使她的双手如何活动,你也无法触摸到那层膜,更没有办法破坏它。

玻璃罩外面身穿白大褂的科学家们,看见他这不正常的作为,都感到十分不解。抱着研究资料不停的敲击着电脑,试图分析出原因。

夏洛特沉浸于自己的世界,整天与这看不见的膜搏斗着,却一无所获。

外面的科学家不断调整着玻璃罩内的养分,不断配置各种试剂打入到她体内,并进行着各种研究分析。

夏洛特丝毫不为自己的遭遇而难过,在她看来,生活本该如此。

她生长得十分迅速,短短两周时间,就已经有了7岁孩童大小。

也就在这个时候,研究员们带来了一个密封的罐子。罐子里用不知名的液体装着奇怪的紫色果实。

研究员们显得十分紧张,他们足足调试了5天5夜,才将萃取的液体注入夏洛特体内。

那液体刚进入夏洛特的血管,她的全身都迎来了一股舒畅感。虽然她不知道如何表达,但是从细胞深处都产生了一股欢愉。

禁锢住她的薄膜,似乎松动了一些。她体会到了欢愉的感觉。

然而这种感觉还没消退,大脑里就传来烦躁的情绪。

脑海里没由来的生成不规则的影像,虽然她无法辨析是什么,但依然感觉到了憎恶,害怕,恐惧等一系列情绪。

她暴躁的挥舞着双手——此刻的手已经难以称作人类的手了,反而更像兽类的长爪。

夏洛特的全身都开始发生着奇怪的变化,身上的角质部位不断增长,就像一个野人一般。头发也长得极快,就那么一会儿,已经比她人还要长。

玻璃罩外面的研究员发出阵阵叹息,显然他们是觉得实验失败了。

然而过了不久,夏洛特又平静下来,全身的部位又恢复到正常人的样子,除了头发以外。

研究人员都欣喜若狂,他们开始击掌,欢呼着,庆祝实验的成功。

夏洛特再次回复到了木讷的状态,她只是感觉,围绕在自己身体周围的膜似乎变得更加厚重了。

大概过了两个月左右,夏洛特终于从“罐头”里出来了,她被研究人员拉去换上了衣服,然后被带到一个巨大的卡车上。

车内还有不少和她相仿的孩子,他们都穿着统一的衣服,也是木讷的蹲在地上。瞳孔中没有丝毫神采。

夏洛特走过去,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些孩子和他一样,都被禁锢在无形的膜中,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夏洛特会不再孤独。

身处牢笼中的人聚在一起,只会让相互之间的壁垒更加厚重而已。

这一路上,车里没有一个人打算与其他人之间进行交流。他们都像大洋深处的海藻一样,随着车子的颠簸而晃动,一片死气沉沉的模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场无聊的旅行终于结束了。卡车停了下来,他们被统一的带往一个巨大的设施中。

从那天开始,他们都生活在这个巨大设施中。准时起床,准时吃饭,准时去做检查以及接受各种研究。

所有的一切就如同流水线上的商品被规划妥当,每天都在机械式的运作,一成不变。不过同样没有人会感到无聊,因为他们只会觉得生活本该如此。

每过一个月,都会有卡车从外界输送进来新的同伴,不过也大多是些千篇一律的人物。虽然表面上与正常的孩童别无二致,但实际上根本没有自己的思想。

他们看起来已经长出了羽毛,正在学习如何飞翔,但实际上连壳都没有出过。

然而这里的研究人员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些孩子将来并不需要踏足社会,他们只是一群“实验动物”,不过恰好有着人的外貌而已。

尽管这场实验在人道上是不会允许的,但对于这些人来说,与“全人类的进化”比起来,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当然不会在意小白鼠的精神状态。

夏洛特的生活只是在不断重复昨天的进程而已,在这种长期压抑的状态下,她的心越发麻木,似乎连基本的感情都失去了。

与此同时,那层看不见的膜也在逐渐变厚。身体在不断长大,可是心灵却逐渐退化到了胎儿层面。

运输的卡车再次输送了一批新的孩子进入设施,按道理说这没什么值得惊讶的。但是夏洛特在这之中发现了一个异类。

虽然大家都身着统一的服装,身高也出奇的一致,但是那个人仍是如此的突出。

夏洛特能敏锐的察觉到散发在他周围的忧郁气息。与其他人的呆滞感不同,那个人的身上有着一种类似于文人的忧伤,对自己遭遇的感伤与不满。

夏洛特感到十分的好奇,她对于这样一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如果说这里是一片寥无生机的树林,那么他就是这片林子中唯一的鸟。

树只能无条件的顺从环境,而鸟会因为难以生存而迁徙。当自身被束缚,树木只能沉默着接受命运的安排,而鸟仍会因为这惨淡的未来而发出悲歌。

毫无疑问,眼前的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夏洛特能清晰的看见他们这些人的隔膜位于自身和世界,而他的隔膜只存在于这囚禁于他的建筑。

如果夏洛特看见过外面的世界,他一定有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这里——鸟笼。而难为少年正是洞悉这鸟笼的存在,仅仅是这个理由,就让夏洛特不由自主的想接触他。

不过夏洛特从来没有与任何人交流过,基本的社交能力完全没有,所以只是不停的观望着他。

这场古怪的观测整整持续了一天半,直到第二天中午,那个少年才注意到这个奇怪的女孩。

“面包,你要吃吗?”

他望着夏洛特投过来的视线,误以为她是看上了自己手中的食物。

不过夏洛特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在夏洛特接近4个月的生命历程中,每天除了配合他们研究和基本的生命活动外,几乎没有任何的学习或娱乐。即使是最简单的几句英文,她依然听不懂。

那少年只得用肢体手势来告诉她。他用手指了指这个面包,再夸张的做了一个吃的动作,最后再指了指夏洛特。

夏洛特大概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坐到了他旁边,结果少年手中的面包吃了起来。

除此之外他俩之间没有了别的交流,少年只是默默地盯着她吃东西的样子,一言不发。

接下来的日子里,夏洛特仍进行着奇怪的观测活动。对此少年做出的反应也只是在午饭时给她一个面包而已。

他大概只是把夏洛特当成一个饭量比较大的女孩,所以一直保持着这种奇怪的状态。毕竟在这样的环境里多一个饭友,也能稍稍排遣一下自己的孤独。

忽然有一天,那少年在夏洛特吃面包时抛出来一个问题:“哎,你会说外面的语言吗?”

夏洛特只是不停的咀嚼着手里的面包,一脸茫然的盯着他。

“我就知道,那你跟我来吧。”

他拉着夏洛特的手,一直走到了宿舍。

这里的宿舍名义上是个宿舍,但实际上更类似于一个蜂巢。每个人都只有一张一米宽的床,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空间了。

即使这里有很多持枪核弹的监察者,但是只要不擅闯实验场所,其他地方还是可以任意出入的。

少年掀起自己的床垫,下面摆放着不少图书。

他从中间拿出一本黄色的书籍,铺开,书籍上印着很多的图案和英文单词。

少年招呼夏洛特过来,用手指着图案,十分耐心的教导着她,一个一个的告诉夏洛特如何发音。

夏洛特惊奇的看着书上这些见过或者还未曾见过的事物,十分笨拙地念出他们的名字,她的心底里涌现出一股奇妙的感觉。

每天的空闲时间里,那少年都会去教导夏洛特。

夏洛特也学得很快,那本薄薄的小册子不一会儿便被她学完了。

之后少年便教她看书,这些书印刷大多很粗劣,里面插画的颜色也很怪异,但是夏洛特不仅不嫌弃,还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其中,夏洛特最喜欢的一本是关于亚瑟王的故事。那里面的亚瑟王全身都是红色的,不仅身穿红色的铠甲,就连脸和头发也是红的。

按理说这样很容易被人弃之不理的书,但是夏洛特竟然可以重复看上几个小时。

她感到自从亚瑟王拔出剑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着即定的轨道行动,每个人都像一个被操控的玩偶,扮演着各自的角色。

那个称之为命运的东西,已经无形之中制定好了他们各自的结局。

如何才能超脱命运?夏洛特想不到答案。

在夏洛特读书的时候,少年并没有想要看书的意思,他只是静静的靠在墙上,思考着自己的问题。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在夏洛特眼中,他就像命运那样看不透。

总之,被关在笼子里的生活,终于开始慢慢向好。但,他们仍然只是笼中鸟一样的存在,他们所能触及的未来,依然被牢牢的掌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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