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笙歌准时地等候在探麟阁大堂内,却不见一人。“人都去哪了?”笙歌小声嘀咕道。昨天迎接阁主时还人山人海的。这才过去一夜,就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偷闲去了?想到这,她才反应过来,莫雨一早也是不见踪影。
门外,魏二走了进来,一脸懒散的样子。他像是没有看到笙歌,直直地从小姑娘的身边走过,还不小心地蹭了她一下。
老实说,笙歌并没有从魏二身份转变的事件中缓过神来。她对阁主这个身份也没什么概念,对魏二的态度也就没有多大的改变。这不,看到魏二无视自己从身边走过,又想到他那傲慢的样子,顿时恼羞成怒。“喂,前面的高大个!你是没长眼睛吗?”
魏二眯着他那双桃花眼,装作无辜地说道:“抱歉啊,没看到。小,矮,子。”说完,嘴角得意地上扬。
笙歌气得紧拽袖角。这男的是千面兽变的吧!一天一个样。她有意地气他道:“今天这探麟阁怎么这么空呀!不会是你这个新阁主不服众。大伙都翘班了吧。”说完在一旁坐下,得意地翘起小脚。
魏二笑着抿了口茶后说到:“这回你可想错了。是因为某人能力不足,一个人被落在这儿了。”
听了这话,笙歌愣了一下,说到:“你说什么?”她凑到魏二边上又问了一遍,“你的意思是他们都去出任务了?距离上一个案件还没过几天,怎么又有新案件出现。这芙蓉城有那么多事吗?”而且这次是这么多人,令笙歌有些难以置信。
“这次不是案件。南边水患闹了好几个月了。最近连连有外臣上书,圣上就恼了。于是就下旨让探麟阁出面解决。阁中人就被派去充人数了。”魏二懒洋洋地说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笙歌不开心地撇嘴道:“那你怎么没去?”
魏二听了这话,挑了挑眉,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笙歌:“你见过哪个阁主事事都亲力亲为的?”
“哦。”笙歌懒得再搭理他,无聊地开始翻起书来。魏二则在一旁闭目养神。
本想着,探麟阁应该是个格调较高的探案机构。这样看来,也就是个大内后勤罢了。
不一会儿门外有事务官走了进来。笙歌抬眼看去。那事务官像往常一样淡淡地走进来将手中的卷纸递到桌上,随后又淡淡地走了出去。
这是,来事情了?笙歌有些好奇地朝魏二的桌子方向看去。
“想看就过来。在那偷偷摸摸的干什么。”魏二随意地开口说到,手中慢慢将卷纸打开。
笙歌也不顾之前的嫌隙,快速地走上前去。刚走近,熟悉的字眼就印入眼帘。“洞洞村!”她不敢相信地又贴近看了看。是那三个字,没有错。
魏二有些好笑地看着突然闯入他眼底的少女:“你那么激动做什么。”后半句“像狗见了包子似的。”他咽了下去。
笙歌没理他,她仔细地将内容浏览了一遍后,开始思索起来。昨夜那人是有意想要告诉自己些什么。今天一早就得知这个叫“洞洞村”的地方出事了。这两者一定有某种关联。难道那人就是有意要将自己引诱去那个地方?可是不知是敌是友,去还是不去呢?笙歌想得出神。
“去看看吧。”身旁魏二说到。
“什么?”听到此话,笙歌抬起头来。刚才那些,她没有说出来吧。怎么感觉他像是听到了似的。
“我说,你这么闲,就去看看吧。”魏二瞥了她一眼,随手又将卷纸塞给她。
这回反倒弄得笙歌有些措手不及。她有些狐疑地看向魏二说道:“你真的决定让我去查这案子?”
只见魏二一脸严肃地问道:“不然呢?难道案子还由得你挑?”
这一句话问得笙歌哑口无言。想到昨日莫雨提点自己要对阁主尊敬些才不会丢了自己的饭碗。笙歌有模有样地鞠躬抱拳说到:“属下遵命。”说完便退了下去。
走出探麟阁,笙歌才呼了口气。老实说,她早就想离开那儿了。她觉得在那儿多呆一秒都是对她能力的一种鄙视。毕竟大多数人都出任务去了,只留她一个闲人。如今她不仅有案子,还可以独立办案。这次要成了,还有谁会看不起她。更重要的是自己被看重后就可以拥有更多的资源去调查梁信一案。假王爷案疑点重重,明眼人都知道它肯定没有结束。笙歌想起昨夜的神秘人。也许洞洞村案就是转机!抬眼看向那刺眼的日头,笙歌感到后颈莫名地又有些微热。她用冰凉的指尖触了触那里,而后向上轻扯了下衣襟,大步离开。
笙歌将院子前前后后打扫干净。不知这次一去要多久才会回来。以前听树妖爷爷说过,这人间的房子只要一个多月没人就会落满灰尘,长满蛛丝,至于什么原因就不了了之了。笙歌又想起之前去过的平民窟,那里虽然有人但也脏兮兮的。莫雨他们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要是回来看见屋檐下飘着蛛丝,估计会不高兴。奈何她的术法又时灵时不灵的。
等到所有事情都处理完,笙歌拎着包袱跨出了门。殷红的落日已渐落西山,天边的云霞犹如数万匹披着红袍的白马朝东方奔腾而来。此情此景,笙歌想起了树妖老人也总是望着这样的一片天发呆,嘴里还念着:“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不知不觉视野就变得模糊了。她擦了擦眼角的湿润,心中莫名苦涩。又想起临走时老人说的话,喉间更是多了几分哽咽。
人间有句俗话:人到伤心处,欲语泪先流。果真是入乡随俗了。
直到大门方向传来几声清脆的敲门声,笙歌才忽地从哀伤的情绪中反应过来。
却见魏二靠在门边上朝这边喊道:“你到底走不走呀。”
他怎么在这里?
魏二看着不远处呆呆的少女,不由地笑出声来。这小姑娘挺怪。他本以为她会立刻出发,却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在莫府忙忙碌碌了一下午。这好不容易要出门了,又对着天空发呆。
笙歌跑上前问道:“你怎么来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没等魏二回答又说道,“你不要告诉我,你也要去。”
小姑娘一跑近,魏二就注意到她略有些红的眼眶。哭过?
“不是说是独立办案吗?说话不算数。”笙歌有些生气。
“我何时说过让你独立办案了?”魏二用扇子轻轻敲了下小姑娘的脑袋,随后又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功劳的。”
笙歌白了他一眼,径直向外走去。嘴里嘀咕着:“你这阁主还真是够闲的。”
眼瞧着笙歌就那么从两匹马边上走了过去,魏二叫住了她。“你这是要走去哪呀?”
笙歌回过头不解的问:“不是去那什么村吗?”
“这么远,你要走路去?”魏二笑着问。
笙歌呆呆地说:“不然嘞?”这不明摆着只能走路嘛。难不成飞过去?你又不会飞。笙歌实在搞不懂这男人。她哪里会知道人间还有一种叫马的交通工具,可以代步而行。
魏二似是有些理解了。“你不会是不会骑马吧。”
“什么马?”笙歌没见过自然是不知道。
魏二暗示她往右边看。这才瞧见那两个庞然大物。那模样让笙歌想起麟越给的那画本里描绘的场景:白衣小郎君骑着坐骑从人群中驶过带走娇艳的红衣娘子,随后还在红衣娘子唇上落下一枚深吻。那画面笙歌每每想起都会羞得面红耳赤。那白衣小郎君的坐骑好像就是长这个样子。说到底也就是头坐骑,还能难到自己。笙歌回应魏二道:“谁说我不会了。”说罢她想着画本里的场景,一个飞身坐上马。谁料那马烈得很,那马前蹄一扬,惊得笙歌一屁股摔在地上。她满腔怒火朝魏二说到:“你确定这是给人骑的东西?”说完又瞪向那匹马,像是在用眼神威慑它。而那匹马像是懒得搭理她,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魏二笑得连肚子都开始疼起来。他之前总觉得这姑娘在伪装自己。可是她三番两次的做出些既出格又出乎人意料的事情,让他不得不怀疑或许是她的脑袋有问题,又或许她就只是一个被养在深闺里不闻世事的小姐。等等,就算是养在深闺的小姐也不至于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尝试多次后,笙歌没好脸色地说到:“你骑吧。我走路跟上你。”
只见魏二一个飞身,十分轻松的就驾驭了那匹马。他双手拽了下马绳,那马就乖乖地扭过头走到笙歌面前。笙歌甚至觉得这马受到过魏二的蛊惑,不然怎么会这么听话。她正不屑地要甩头而去,忽的身下一轻,被人粗鲁地拦腰扛上了马。
“你干嘛!放我下去!”笙歌腹部紧压着马背,整个人就像马鞍一样被架在上面,十分难受。
魏二看了看渐落的红日,狠狠地一抽马鞭,大笑道:“走咯!”
笙歌欲哭无泪!
很快两人一马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两周前,洞洞村。
夜晚的林子里总是不安静。
咕咕……苗!咕咕……苗!
“娘,林子里有人叫姑姑!”
昏暗的茅屋内,一小童穿着红肚兜,挺着个大肚皮,瞪大眼睛作惊恐状。他呲溜地钻进土黄色布衣女人衣兜里。
女人一把把孩子从衣兜里揪出来。死孩子!和他那色鬼老爹一个德行!
“傻冒!说了几次了,那是猫头鹰的声音。你要是不听话,就让它叼了去。”女人嘴里恐吓着,手却将怀里孩子抱得更紧了。她是害怕的。前两天听说三哥的孩子也跌那枯井里了。那井吞了四五个孩子了。村头的六婆说那井里有鬼,专吃晚上还停留在外的小孩。她家孩子又是个皮性子,男人又进城卖绣品了,她是真的怕呀!
她紧绷着神经,片刻,怀中的娃娃传来浅浅的呼吸声,她这才合上眼睡去。
丑时,女人从噩梦中醒来。她梦到了她男人摔下了悬崖,隔壁的柴老二闯进屋内想对她动手动脚。她长叹了一声,抬手拉了拉被子。正欲闭眼,又猛地睁开。她摸了摸被子,惊的眼珠都要凸了出来。娃丢了!
“勺儿!勺儿!”一遍遍地叫唤却无人回应。她下意识跑了出去。一路叫喊,只希望在到达那目的地前能找到她的孩子。洞洞村不大,村民住得较为集中,女人的叫喊很快惊醒了许多人。他们举着火把寻着声音找过去。一时间村庄灯火通明。
没过多久,枯井映入眼帘,脚步越靠近,内心越是绝望。于是在距离枯井只有十步之远时,她跪了下来,似是无力再前进了,她所有的力气似乎都在叫喊和害怕中消耗殆尽。而且也没有必要在前进了。眼前那井静静地立在那,井的边缘覆有一层厚密的青苔,周边散落着枯树枝还躺着一只针脚不平的虎头鞋。她视力很好,夜里不点火,十里之外也能看得很清楚。那遗落的鞋是勺儿的。那是他还未出生前就为他缝制的,因为是第一次,手指头扎了不少血。
女人伏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地用力磕着头,发丝散乱,哭得凄惨。
村民们近乎都来了。人群中一褐衣男人冲向了地上的女人,嘴里喊着“四妹!”
女人见到亲人,哭得更惨了。她紧抓着男人的衣袖:“三哥。勺儿他!”
过了一会儿,男人将女人扶了起来。突然,人群里有人吵了起来,骂骂咧咧。一疯女人被推倒在地,她嘴里还在嗤笑,边笑边道:“呵,呵呵!那鬼吞了我的孩子,我没了孩子,你们也别想有孩子。都得死!都得死!”
勺儿她娘在听到这话的那一刻又倒了下去。此时那个被叫作“三哥”的男人却是没了动作,他愣在原地,沉默地看着那曾经贤良淑德,如今却疯了的妻子。一时间,他的泪涌上了眼眶。
这个村子,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