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原上晚夏的微风中带着无垠海上的温暖和水气,辽阔没有边际的瀚洲大地暴露在温驯的阳光下,尽情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青葱的细草钻出地面,无穷无尽的深绿色仿佛从大地最深处涌起碧绿的春水,沿着高低起伏的草原一直溢到天边,没有尽头。
草原上各式各样的不知名的野草和花朵在风中摇摆盛开,其中爬地菊最多的。
说是菊,其实是野草,匍匐在地上,开出嫩黄的小花,最耐荒寒,这也是为什么在瀚洲大地上这种顽强的野草能够存活。
只要有根,它们是不死的,春天来的时候从叶腋中生出两条修长的花茎,开出嫩黄色的五瓣小花。
一到了夏天,这五瓣小花就随着拂过瀚洲大地的夏风长满了整个草原,一不留神,便就大片大片连了天。
而朔风原是整个瀚州爬地菊开得最盛的地方,简直是花山花海,压过了马草的深绿色,嫩黄色的花潮一直绵延到天际,组成一张看不到边际的巨大花团。
在当年铁沁王率军远征东陆失败,乘船带着部下狼狈逃回北陆时,迎接他的便是这无穷无尽的黄花子民。
那时候夏风吹过草原,千千万万的黄花摇曳着低下头,仿佛是在迎接他们的王者。
浩瀚的草原,像是盖着一层金色的阳光。
“我们的生机还没有断绝,草原儿郎终有一日会再策马回到东陆!”,伟大的铁沁王神色潦倒跪坐在草原上,捧起黄色的花束,欣喜大吼。
硕风的儿郎骨子里对这种黄色的小花有着迷恋,
草原人对于爬地菊总有种说不清的情怀,那是萦绕在血液和灵魂之上的。
在灿烂的五六月份,跃跃欲试的年轻人把辛苦打来的野狐皮偷偷放在怀春少女的帐篷外的时候,少女的父母往往也视若不见。
任由他们在傍晚时分,夕阳映红了天边晚霞的时候,偷偷地跳上马背,依偎着,在草原上尽情呼啸奔驰,满天红霞为他们染上橘色的光晕,直到月明星稀的时候才会恋恋不舍的挥手作别。
一黑一白两匹大马狂奔着冲下一个矮小的草坡。
战马踏过黄花的痕迹仿佛两道刀光掠过,划破了晚夏的寂静。
两匹战马都是从凉州大马中挑选出来的,马身宽阔平坦,烈鬃瘦腿,奔跑起来全身的肌肉如水波波纹般颤动,神俊至极。
马背上的骑士也是一等一壮硕的草原儿郎,十六七岁年纪,一个黝黑另一个确是古铜色的皮肤,上身穿的都是狐裘短打,下身是打孔串联起来的软铠,脚上是硬革皮靴,都是富家草原儿郎打猎时最爱的打扮。
两位少年横握着弓,双手离开缰绳,在剧烈起伏的马背上两者都是神情镇定自若,泰然处之。
马后细碎摇曳的小黄花被战马马蹄踏得四碎飞扬起来,高高飞向天空,又盈盈飘落,像是在马后突兀扬起了黄色的雪,或是下起了阵阵黄花雨。
两骑先是贴在一起争相前进,倏忽退后,骑术不相上下。
少年们手中的大弓足长两尺半,檀木为弓身牛筋为弦,是按骑军标准所制的大弓制式,大弓末端镶有金色纹饰以及一匹神武的白狼图腾。
弓弦上已经搭着明晃晃的狼牙箭,两个人的目光都死死锁定前方那个疯狂逃窜的土黄色斑纹的小鹿。
它四蹄灵巧的刨动,在近一二尺高的黄花碧草间快速奔跑,时隐时现,不时的嘴中低低发出一声哀鸣,逃窜的轨迹竟然还是灵活的“之”字。
距离那头慌不择路的猎物两位少年武士只有二三十丈之远,眼前又是一片开阔的平原。
那惊慌至极的小东西也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危机,东撞西撞地想要跳跃躲避,却终究快不过少年武士胯下精良的骏马。
那骑白马的少年武士虎目一瞪,双腿猛夹胯下坐骑,白马一声长嘶双蹄奋力蹬地,马蹄下飞扬的黄花重重四散开来,一瞬间就越过黑马半个马身。
就是在这一刻,他腰背直直挺起,双臂一张,大弓拉满如十五圆月,乌棱棱的箭镞在阳光下寒芒闪烁,熠熠生辉。
骑着黑马上的少年武士顿时心急如焚,情急之下,也是用力一夹胯下马腹。
黑马头颅高高扬起奋起浑身余力,又抢到了白马前方。
黑马上的少年灵机一动,嘴角微扬,悄然间身体一斜,却是挡住了身后白马同伴的视线。
这为他争取到了瞬息的机会,他只有一个呼吸的时间,不过瞬息的优势也已经足够奠定优势,让他锁定这场追逐战的胜局。
他双臂间不断涌出巨力,全力拉开大弓,箭头也是死死锁定住了那前方忽然一跃而起的猎物。
突然间一声刺耳的啸声在他背后突兀响起!
“是箭!”黑马上的少年心中一寒,猛然回头,视线平平扫过去却没有发现身后好友的身影,却眼眸之上有一道黑影,他不由自主地眯着眼仰视天空。
一个高挺的身影正在树立在他的头顶,遮蔽了漫天刺眼的阳光,太阳在那个身影边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辉,灿然不可让人直视。
“拓拔!”黑马上的少年粗声喊出了同伴的名字。
拓拔自马背上腾空一跃而起,双脚一前一后如老树盘根般死死扎在马鞍上,转身拉弓,双臂青筋暴起,弓弦拉直到了极限只听一声绷响,羽箭如流星般在空中一掠而过。
那跃起的猎物在四蹄悬空之时仿佛就已经感觉到了那背后那股冷意锋芒,哀鸣着呜咽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两个呼吸之后便被重重钉在了草丛中。
拓拔原本冰冷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利落的翻身下马落地,毫不停步,大步走了上去。
一双眸子在草丛里面细细一扫,再伸手一抓,就将中箭的那只土黄色斑纹的小鹿从脖颈上提了起来。
“贺术,我又赢了!瞧瞧,这光滑柔顺的皮毛,你是不是又眼馋了?”
贺术一言不发哭丧着脸,兜住马身,瞟了一眼趾高气昂的拓拔,心中十万个不乐意,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不就是猎到了一只小鹿么,有什么神气的,比刀你哪次赢过我!”,贺术看见拓拔把那只鹿架到白马上,嘴中嘟囔着说道。
“嗯?只是空有一身蛮力的家伙,若是在战场上,你这样的家伙我一只手搭箭就可以磨死你!”
拓拔狭长的眼眸一眯,嘴中冷冷不屑一顾说道。
贺术梗着脖子还欲再争辩一下说说狠话,却是刚才输了没有底气,再者自己也耍赖挡住了拓拔视线,也就不再说话,讷讷低头拍转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