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细数那三年的光阴，突然会发觉，荒凉得一无所有。所有时光，几乎都被埋在厚厚的题海。而关于国庆节时两人沉默的约定，直到冬天来临的时候，青芝才抽出时间去过一趟六楼。
那年冬天，整个南方地区，一夜降温，树上结满冰棱。那种昏黄的光线，给人错觉。以为时光也被冻住。
那天，刚过第四次月考。读文科的她，偏科严重，数学一直没有起色。属于认认真真做题两小时，结果全是红叉叉的那种。过程相当摧毁人的意志。她从一片哀嚎声的教室里走出来，想到外面透口气。
一推门，冷空气迎面灌了进来。楼道里的学生互相追逐。鬼使神差，她沿着楼梯往上走。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林彧之的教室门口了。
A班的学习氛围果然不同，任何时候都只能听到笔尖刷刷刷的声音。哪怕现在已经下课。这一幕让身在B班的青芝感觉到羞愧，她没有勇气打扰教室里的林彧之。于是转身静静倚在门口。然而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一道黑影从她的眼前划过。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什么，一声沉闷的声响从下方传来。几秒之后，下方传来一阵阵骚动，有人尖叫着“跳楼了，快叫老师”。
没等青芝反应过来，就被教室里拥出来的人群挤至楼道外沿。她忍不住看了一眼。穿着校服的一具身躯，此刻犹如被遗弃在空地上的一个破旧娃娃，血液缓慢的从身体下方渗出，逐渐扩散，像大朵猩红的花。那具躯体，几秒前还是完整的，几秒后，已经从内而外破碎。见此情景，青芝忍不住干呕起来。她想退后，却被身后的人挤得无法动弹。
无数的学生从教室里涌到楼道，匚形的教学楼，探出一排排头颅，围观这一场死亡。四周嘈杂的声音，在青芝耳中变成巨大的轰鸣。
“青芝，别看。”她被一双手拉出了拥挤的人群。
“你怎么过来了。”直到楼梯僻静处，林彧之放开手。
青芝满眼，仍是那大朵的猩红的花。胸腔里是酸腐的血腥味。
林彧之发觉了她的不对劲。用力晃了晃她的身体。“青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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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芝眼见的那一场死亡，成为疾病的起因。她语无伦次，思维无法聚焦。
“青芝，你要不要去医院。”林彧之被眼前的状况吓坏了。
顾小余适时出现。“我先带她回教室，老师马上会过来的。”
顾小余赶在老师封锁教室前把青芝塞回了教室。而青芝，脑海里，还是那大朵的猩红的花。她记起更久以前的一场事故。
是关于她的父亲。所有人以为很小的孩子会没有记忆。她却不一样。记忆可以一直往前追溯。她记得她回到故乡不久之后，她的父亲出过一场极为严重的意外。他身体下方，也开出过这样猩红的花朵。她被人遗忘在路边，耳朵边是呼天抢地的哭声。之后，她被遗忘在一段长久的时光里。只记得天总是蒙蒙黑，人总是急匆匆，没人照料过这个小孩子。
这些记忆重新苏醒，无疑成为一根导火索。而后青芝，整日昏睡。开始穿梭一个又一个梦境，直到黑夜降临，星辰升起。她开始习惯失眠。开始在那些夜晚，记录梦境，写下一个接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
在那个日色昏沉的冬天，青芝生病了。无人可以分担，也无处寻求帮助，她仿佛又成了当年那个无人照料的小孩子。那几年，为人生积淀的底色，足够灰暗。足以抹去一切可能性的故事。一场青春的悸动刚要开始，就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