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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唻

他的几个脑细胞排列好队伍争相进谏,雷子潜意识里混沌退去,心里默算着吸食一支香烟等于减寿多少时间等于增加罹患肺癌多少百分率等于多少尼古丁多少烟碱多少焦油,当然还要很努力地换算出等于毁灭了多少人民币。

雷子想的心烦意乱,脑细胞又死伤了大半,他也不想一整天都这么折磨脑细胞,一时不解把混沌搞糊了,于是混沌变成了混乱。

雷子心想,抽根烟都让人这么纠结。

更让雷子心烦意乱与纠结的是,他居然忘记了带能点燃香烟的玩意,户外虽然阳光普照,能量巨大,但要使太阳能转化为热能,又缺少关键的技术设备的支撑,原始的凿石与钻木,在这等天气下,如付诸实践,恐到时取火成功,生命迹象也要濒临灭绝了,那时一把火倒可以两用,先点燃香烟然后烧了自己。

雷子遥远地看见一个叫小朋的小朋友蹲在地上正在专心致志地扒拉,雷子以为他要探索什么,于是装上一个探索的精神准备前去一探究竟。

走近一看发现他正在用太阳能消灭蚂蚁,放大镜下那个越来越炫目的白点一下子入侵雷子的眼眸。雷子看他脑袋上留下一排排密密的汗水,可就是浇灌不出什么结果,蚂蚁在这太阳能的探照灯下,依旧来去自如。

小朋的汗水顺势脸颊而下,又咸又热倒烫死淹死了不少苍蝇,雷子本来还幻想着在他的放大镜底下借火的,看这场面实在怪诞,没把蚂蚁给灭了,倒把苍蝇给煮了,觉得让他很容易联想到,不想当厨师的司机不是一个好作家。这么一种逻辑性很强悍的话。

于是雷子猫腰而起,决定还是算了。他觉得还是英语老师说的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想当年他劳务输出出国一次,回来就是人才引进当了老师,全靠他的两条腿走活了他的人生路。虽然在英语课上雷子从来没好好听过他的话,可是现在他决定要好好听一回他的话了。

雷子摒弃了一切夸张怪诞的念头,一门心思到处闲逛,走来走去,走到了村中名胜,著名的风波亭那里。

风波亭是村里的名胜古迹,这一道著名的人文景观,承载了许多庄重的意义,这意义通常只包含两方面,即人文和自然。

说人文,是说它是村里最主要的舆论集散中心,什么婆媳不和,邻居不睦,儿女不孝,晚辈不乖,长辈不死,夫妻不忠,妯娌不服等等等鸡毛鸭毛鹅毛狗毛等等等之类的矛盾冲突与纠结。

总会在风波亭这里集结收编整理出多个颇有故事性精彩的版本来,是故事梗概的发源地,是众多地方性调停类节目制片人愁眉不展之后,一杯清茶就能唤醒灵感福音的取材地。

通常来说,有些造次的言论,在风波亭公开之后,立马会变得很有新闻价值,其神奇的效果是,以前的旧闻在经风波亭炒作后又会变得很新。

就好像婆媳又不和,邻居又不睦,儿女又不孝,晚辈又不乖,长辈又不死,夫妻又不忠,妯娌又不服等等等鸡毛鸭毛鹅毛狗毛等等等之类的矛盾冲突与纠结一样,立刻满村风雨,风波满亭,鸡飞狗跳,沸沸扬扬。

风波亭的自然功效是,它确实很凉快,仿佛是一衣带水的风水宝地,全村上下的一点凉快都集中于此。于是乎风波亭上下自然就挤满了屁股,因为这样可以省电,既不用吹风纳凉,又不必看电视解闷,风波亭便可以集娱乐休闲,纳凉谈天于一体,大家自然向往之。

大家端着最不容易散热的屁股惬意地避暑纳凉着,就像置身世外桃源,夏天的纷扰与之无关,心里流淌着的只有爽快。

雷子越走越近,发现风波亭里最鲜明的乘客还是那些晚辈和长辈,大家济济一堂,大家彼此其乐融融,大家仿佛在开座谈会,晚辈尚属晚,只能不说话或者呀呀学话与怪叫,长辈着实长,话长的言多的像他们的年纪和阅历一样,瘪着嘴漏着气,据理力争,诉说家长里短。

看着老人们佝偻驼背消瘦菜色的模样,雷子无言以对。雷子本想做个旁听旁观旁边者,在一边凉快一下就好了,心随脚动,就找了个安静的处所体味了一下非夏天的感觉。谁知屁股还没坐凉,五六个老头老太就倾巢出动,围拢上来问长问短地问雷子考的怎么样。

雷子觉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心里还水深火热着呢,这些问题一上来不就更火炎水竞,急火攻心了吗?雷子窝着火,不便喷射,脸上很违心地挤出了一个腼腆的微笑,最后化腼腆为浅薄,只好拍拍屁股走人了。

雷子边走边想,这是自己生平第三次没有尽到尊老爱幼的美德了吧,既没搭理喜欢乱吹的长辈也没关怀满地乱跑的晚辈,不知不觉间将自己搞得很清高。

遥想学龄前两年,自己由于入迷《西游记》太深,而对满脸褶皱的老爷爷老奶奶们还心生敬畏,敬而远之的。

并且着实整天担心自己没有孙悟空那样的本事,恐连猪八戒的本事都不及,而被老爷爷老奶奶们用妖怪一词便给吓唬住了,从而就可以随随便便搂抱自己或者强吻自己的粉脸强捏自己的肥肉。

而自己由于思想单纯且觊觎他们手上美味的食物,竟也违心地干出了很多蠢事。再想自己学龄后两年,智力水准在乡村语文课上也造成过困扰,老头子与老爷爷,老太婆与老奶奶,孰是尊称孰是通称,孰是高级称谓孰是平级称谓,孰是中华民族美德孰是中华民族缺德,在字面意义尚不明朗的情况下,发生了困惑。

这困惑在自己羸弱低迷发育不健全的脑垂体纵深处占了山头,造了反,所以在放学路上上学途中,凡有白发苍苍的男女,雷子都以老头子老太婆称呼之,犯下了人品的隐忧与教养缺失的错误。

而今想想,自己又重蹈覆辙,在中华美德面前牵绊了三次,不考虑别的,在次数上就足够自己汗颜的。

在回忆里检讨过后雷子还是很快原谅了自己,他似乎不愿往自己忐忑不安紧张兮兮的心里面再填充一些无原则的惴惴不安,他顷刻间对喧嚣无比,此起彼伏犹如夏夜里蛙鸣一样喋喋不休的风波亭没了兴趣。

于是自顾离开,走时不忘大模大样,深怕自己的形象在老爷爷老奶奶心目中还是三岁小孩的印象,为了可以更好地加深印象他伸左手将右耳处的卷烟取下,插于正中的嘴巴上,心里忿忿地想着,清者自清,自己的为人处世和价值观取向还是泾渭分明的。

叼着未点燃的香烟最多只算是在装模作样,一点硝烟弥漫的效果都没有就不好意思叫抽烟了,况且,自己漫无目的地溜达着,也没想着真正把烟抽成。

他叼着那根阉割版的香烟的样子像极了王老二给他量体温,只剩半截,就剩半截,却还得含上半天。雷子依稀记得王老二的体温计除了没给他的老二量过温度,基本上从上而下依次量过嘴巴、胳肢窝、屁眼等等等地方的温度,有时候为了确保精确取平均值,他还要同一时间,从上而下,从下而上反反复复测量多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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