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在一个村里住着，拜张氏所赐，都知道柳茉是个“扫把星”，这些年也都不和她接触。
猛地听魏婆子一嚷嚷，顿时都议论纷纷，不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的！”
一片嘈杂声中，李婆子悍然站了出来。
她倒不是有多好心，只是她看不上张氏，又知道张氏不待见柳茉这个孙女，所以这会儿也乐得站出来帮柳茉说话，正好给张氏添堵。
“茉儿这丫头可厉害了！她不但会给人治病，还会给牛治病呢！之前我家牛吃坏了东西，许郎中都说没的救了，这丫头随便摆弄摆弄就给治好了！”
她说着，一脸热情的看着赖婆子：“老姐姐，你让丫头给你看看吧！说不定真能给你治好呢？老这么咳嗽也不是个事儿啊！！”
“我不！！我又不是牛，不用她给看病！再说了，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我信不来她！”
赖婆子把嘴一撇，执拗到：“你也不用劝我了，回头我就让二子三子把粮食都搬到小柳秀才家去，我们娘仨一起吊在房梁上，死了干净！”
这老太太……
柳茉都快被赖婆子给逗笑了。
你跟她说道理，她跟你说人情，你跟她说人情，她跟你说有病，你跟她说治病，她跟你寻死觅活。
反正目的就是一个——你们爱咋咋地，我是打死不交租！
好在她之前也预料到了这个结果，眼看着局面僵持，就给柳松使了个眼色。
柳松便问赖二道：“你们家粮食真的都卖了？都用来给你娘看病了？”
“真的！”
赖二以为柳松心软了，顿时猛点头：“家里就剩下不到两石粮食了，我们真的都快揭不开锅了！明年春耕的种子没有不说，连年过得去过不去都不一定呢！”
说着，他腆着脸对柳松道：“柳秀才，您大人大量，菩萨心肠，看在我们这么困难的份上，要不您再借我们十石粮食，明年秋收一起还您？”
他这话一出口，周围哄的一声，大家讨论开了。
有的说赖二得寸进尺，不交租子也就算了，还有脸找小柳秀才借粮食。
有的说赖二做的也没啥错，反正柳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差那点粮食，总不能看着赖家活生生饿死吧？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柳松都快被气笑了。
之前书上说，为官者应当爱民如此，可是如今他才发现，这儿子也有好的坏的。
有他们家这样老老实实的，也有赖家这样无赖耍混的，更有周围人这种没有自己的主意，一会儿一变墙头草的。
看来茉儿闲聊时跟他说的没错。
治理百姓不能光是纸上谈兵，得知道他们心里想什么，背地里有什么猫腻，不然的话，很容易好心办坏事。
有的时候，糊涂比贪更加可怕。
想到这里，柳松也不生气了。
他放缓心态，把赖家的事情当成是一种历练。
只看着赖二道：“你之前说你家只剩下不到两石粮食，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可我白天去你家怎么闻到有肉味来着？”
“哪有！你肯定闻错了！那是别人家的味道！蹿到我家来了！！”
赖二脸不红气不喘的分辨道：“我们现在是真的没有粮食，我娘和我们每天早上中午都是一个窝窝头，晚上就是一碗粥，连咸菜都是三天一个，哪里来的肉？”
“这样啊……”柳松点头，“那确实挺不容易的。”
随后，他话锋一转，道：“早上中午每人一个窝窝头，晚上一碗粥，三天一个咸菜，你们这样吃就够了吗？”
开玩笑！
怎么可能够？
可不这么说，大家会同情他们吗？
这小柳秀才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赖二在心里嘲笑柳松是个只知道死读书的酸秀才，面上却一个劲儿的装可怜：“我们家底子薄，跟小柳秀才您是比不了的，这些东西虽然听上去不多，但活命尽够了……”
“小柳秀才，您是通情达理的读书人，又有菩萨心肠，不如发发慈悲，借我们点粮食，我赖二对天发誓，明年秋收，一定把租子连本带利的还给你！”
“借粮食是吧？”柳松点头，“行！没问题！”
说完之后，他看向众人，扬声道：“各位乡亲们，我柳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蒙各位照顾，日子还过得下去。赖家兄弟欠我家的租子，都是乡里乡亲的，实在还不上的话，我也不能硬逼他！毕竟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啥也不如人命重要，你们说是吗？”
众人——
“是啊是啊！”
“还是小柳秀才仁义”
“不愧是读书人啊！想事情明白，就是和咱们这些认字的不一样！”
等众人议论的差不多了，柳松就对赖二道：“看在都是乡亲的面上，又有大伙儿作证，今年的租子可以往后延，我也可以借粮食给你！但是咱们话说在前头，得立个字据。”
赖二都来不及听他把话说完，到了这里就猛点头：“应该的应该的！只要今年过去，明年粮食打下来我一准儿还上！”
还读书人呢！就是个傻子！
两年就是八成的租子，要真还上了，他们就真得喝西北风了！！
反正他今年有办法赖掉，明年也是一样的。大不了让他老娘再“病”一场！
就不信这个呆秀才好意思逼他们！
免费种着他们的地，还能从他们手里拿粮食，天底下没有比这再好的事儿了！
等拿到粮食卖了，手里有了钱，说不定还能赌上两把……日子不要太美！
赖二心里正把算盘打得叮当响，就听柳松又道：“我虽看你可怜，却不愿意被人欺骗。你之前说每天早上中午只一个窝窝头，晚上一碗薄粥就能过日子，好！从今天开始，你们家的伙食就按照这个标准来。一直到地租合约到期，或者是你们家能还上租子为止。”
“至于你娘的病，你也不用担心。以后只要她老人家要是病了，你就找我来，我妹妹认识和安堂的郎中，让她带你娘去县里治病，保准比镇上的郎中强。”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环视四周，扬声道：“大家伙儿说说，我这么安排，没毛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