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着碎了一地的光影，叶无尘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漠然，缓缓步入冥殿。
刚一进大殿，入眼的便是正中央那袭如火的红衣，他还似以前那样，闲散地斜卧在骷髅石椅上，一副将所以事都置之度外又尽在掌控之中的样子。
大殿两侧，分别站着一个手拿竹板的鬼差，妖泽就半跪在石阶下等待夜月明的发落。
星轨一见叶无尘来了，那股嚣张的气焰瞬间膨胀起来。
她一秒入戏，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哭得梨花带雨，摇着夜月明的衣袖说道：“冥主，您可要为我讨个说法啊，这贱……叶无尘目中无人，见了您都不知道行跪拜礼，简直是无法无天！”
叶无尘强迫自己对视着夜月明那双邪气的紫眸，但她仔细找了半天，却连一丝一毫的感情都没找到。
她是见过他这种眼神的，只是从前不曾对她，而且对那些与他无关的人。
夜月明微微调整坐姿，恰巧将衣袖从星轨的手中若无其事地扯了出来，他将目光落在叶无尘身上，薄唇微启：“听不懂吗，她让你跪。”
叶无尘倔强地盯着夜月明的双眸，笔直地立在原地，绝美的小脸上更加失了血色。
夜月明的指尖不动声色地紧紧嵌入掌心，俊脸上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表情，“好啊，你不跪倒也不是不可以，把休书签了，本尊就放了他。”
叶无尘双唇紧闭一言不发，只是固执地看着夜月明的眸子，期盼着能捕捉到他眼中的愧疚，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起码让她知道他是在乎她的……
可是，他的眼中除去冷漠，什么也没有……
夜月明佯装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眸中流露出怜悯的神情，“既然你执意如此，本尊也不强求。”
他修长的食指微微一挥，口中轻吐出一个字：“打。”
鬼差一接收到夜月明的指令，立刻面无表情地举起长竹板走到妖泽面前，一脚将他踹趴在地上，手中轮起竹板一点不含糊地打在妖泽身上。
纵容妖泽一声不吭，叶无尘也没有回头看妖泽，但那股狠厉的棍风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在她的心上，痛到无法呼吸。
叶无尘半闭的眼角划过一行泪痕，她右脚向后微一错步，膝盖缓缓落地，声音平静得可怕：“请冥主放了小虎牙。”
这一跪，夜月明的心都要碎了。
从小到大，他都未曾让她的膝盖为任何人落过地，可今日他捧在手心里宝贝竟然要当着众人的面给他下跪……
“但本尊又改变主意了，你现在签了休书，我才能放他。”
夜月明紧扣着的掌心渗出鲜血，但面上那副无所谓的态度丝毫没变。
叶无尘闭了闭眸，“拿笔来。”
夜月明轻飘飘地一挥手，鬼差立刻退了回去，书童小跑到叶无尘面前，将笔和休书端到她面前。
叶无尘缓缓抬手拿起笔，在落款处签上自己的姓名，很清秀的篆书。
是当年夜月明手把手教给她的，她当时还挺不理解，为什么他教给她的字体和他自己写出来的字体一点都不像，可追问了多次，他始终没告诉她原因……
他的草书狂狷不羁锋芒毕露，但他的小叶叶不需要带上利刃，那手正规的小篆，还是他刻意为她学的，现在竟用在了休书上。
叶无尘将笔放回笔架上，轻抬起眼眸：“夜月明，能再陪我走一趟海棠林吗？过了那片海棠林，我就不再爱你了。”
这是她最后一丝倔强，那片缤纷绚烂的海棠林是她的生辰礼物，是她决定跟他厮守一生的地方，所以她想在那里失去他。
也算给这段感情有个善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