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
暮语汐忧心忡忡地站在景致深旁边,“师父,黎姐还有救吗?”
景致深一甩衣摆站起身来,“干得不错,脉搏微弱,还剩一口气。”
暮语汐一听景致深的语气便知又要被骂了,她垂着脑袋乖乖准备挨训。
果然,下一秒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
景致深背对暮语汐从药柜中取下几钱参草,“你跟随我闭关学医百余年,连点皮毛都没学到。”
“我景致深真是上辈子烧了龙王庙,收了你这样一个笨拙的徒弟。小汐啊,我到底何时教过你解毒要换血啊?”
暮语汐耷拉着脑袋小声嘟囔,“可您明明说过,解不了的毒只能换血呀……”
景致深瞪了暮语汐一眼,“你自己制的药却解不了毒,可见你学得有多失败,换血又差点换死人。”
“若不是我恰巧途径此处,还不知道你整天打着医圣的旗号干着杀人的勾当呢!收你为徒真是我一生中的败笔。”
“神医,麻烦您先救人吧,等会儿再骂我家小姐也不迟啊。”苏雨眠见暮语汐都快要哭出来了,连忙挡在她身前替她开脱罪责。
景致深从药箱中拿出一颗吊命的丹药喂叶无尘服下,然后目光一转看向站在一旁事不关己的暮浔,“能不能救人不是我说了算的,那还要看蛟龙王肯不肯将沐黎的真身奉还了。”
暮浔惊愕,通往灵海的那处密道他从未与人说起过,景致深又是从何知晓的。
放眼望去,面前这位游医一袭鹤衣白袍衣袂飘飘,明月清风的气质与生俱来,九州四海游历行医救死扶伤,仅从面上看辨别不出年纪和资历。
暮浔虽对景致深的名声早有耳闻,但也只是知道此人性格古怪阴晴不定,所救之人皆由病入膏肓变得生龙活虎,凡是他不医的人都命不久矣,素有“鬼使神医”之名,除此之外有关他的来历和过往都一概不知。
暮语汐有幸拜他为师也是因为那日他恰巧游经地宫,暮浔原本以为暮语汐只是痴迷医术一时兴起才想要拜师,便随她去了。
也不知道这小丫头用了什么法子,竟真的让从不收徒的景致深答应了。
暮浔硬着头皮装傻,“景神医开什么玩笑呢,沐黎这不是躺在你面前吗?”
景致深垂首一笑,低头迈步踱到暮浔身边,将唇贴在他耳边道:“看来蛟龙王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那景某便给你提个醒。密道中养灵蛊的水晶棺你每月都去吧,棺材里躺着的那位姑娘若是被夜月明知晓了……”
“够了!”暮浔脸色发青大声喝停,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对暮语汐说,“小汐,你们几人先出去。”
景致深脸上的笑意愈发深刻,“蛟龙王果然是聪明人,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夜月明拿这小姑娘可是要紧得很呢,若我没猜错的话,三百年前那次战争,你的内力至今也只恢复了九成吧。”
暮浔眸中阴沉,御鬼术者最厉害之处是不伤皮肉伤魂魄。三百年前他接下夜月明那一张鬼符,表面看似毫发未伤,实则丢了半条老命。
若不是夜月明急于寻沐黎无心恋战,如今的地宫之主早已是暮千曲了。
暮浔重新打量景致深,他神情凝重,“你究竟是谁?”
景致深合上药箱挎在腰间,“一个小小医者罢了,救人要紧,请吧。”
说罢,便自顾自地轻车熟路向密道的方向走去。
***
密道口,暮浔缓缓转动烛台,开启通往沧海的那条幽径。
穿过昏暗狭长的密道,在路的尽头,琉璃水晶棺中的少女闭眸浅笑睡得安稳。
美得如同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与医馆中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叶无尘正是同一人。
景致深眼也不抬地从药箱中取出鎏金瓶收集棺中的灵,暮浔心疼地看着自己精心培养许久的灵蛊全为他人做了嫁衣。
景致深报复般有意无意地提起,“蛟龙王可真是能成大事之人,为了坐稳王位,不惜用亲生女儿的血来养蛊。”
暮浔攥紧拳头,“若不用她养灵蛊试一试,怎知她是我的亲生骨肉。”
景致深适才还带着笑意的脸此刻瞬间阴沉,他冷笑一声,“怕是你就算是知道也装作不知道吧,当年七芯泪的种子种在这丫头身上的事早已人尽皆知,你敢说七芯泪也会认错血脉去种在一个杂种的心上吗?”
暮浔哑口无言,攥拳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有些人啊,表面明令禁止族人学蛊术,实际上在修行方面毫无天分,只能在暗地里靠养蛊踏着亲人的尸体登上王位,还心狠手辣到弑父君葬骨肉,你说这种人是不是该死啊?”
景致深陡然抬首看向暮浔,微微挑眉等待他的回答,压根没打算就此放过他。
水晶棺中的灵全部被收入鎏金瓶,琉璃周围淡淡的金光黯然失色,暮浔眼中最后一点希望也随之破灭了。
他蓦然垂下手臂,妥协道:“我不管你是何方神圣,但能不能高抬贵手放我一条活路?”
景致深塞上瓶口,“我为医者,只救人不害人,但好心奉劝蛟龙王一句:早日退位,事情败露被人赶下王位可就不光彩了。”
他扔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