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明离开后,叶无尘心中莫名漾起怅然若失。
她闭眸叹了口气,沐黎的记忆在她脑中不断回放,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沐黎对这个地宫深深的绝望和痛恨。
若说她犹如噩梦般的童年中还有最后一缕光,那这光只会是扶养她长大的蓉姨了。
叶无尘重新抬眸时,眼底已无惆怅失意。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但旧时该算的账还是必须得算的,她如今既然有了沐黎的前世记忆,这仇她便报定了。
叶无尘凭记忆找到昔日生活过的偏僻小院,正值仲夏,院中却照不到丝缕阳光,冷得令人发指。
“蓉姨,我回来了,您在吗?”叶无尘用力推开沉重破旧的木门,试探着询问道。
半晌,齐腰高的杂草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叶无尘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蓉姨,是你吗?”
背后突然窜出一个人影,直接扑向叶无尘将她紧紧抱住,“囡囡,我的囡囡回来啦!”
叶无尘的记忆顿时与这个苍老的声音发出强烈共鸣,她呼吸一滞:第一次,她感知到有亲人原来是这样一种感觉。
“蓉姨,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有好好吃饭吗?”叶无尘甜甜笑着转回身来捧住蓉姨粗糙的双手。
蓉姨低头掰着手指算道:“囡囡说了,我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照顾自己,不能干重活,我都做到了……”
她抬头冲叶无尘笑得像个邀功的孩子。
还不等叶无尘回答,蓉姨猛地一拍脑袋,绕开她忙活起来,口中还念叨着:“我的囡囡要回来了,她肯定会饿的,我要给她准备饭菜。”
说着,她钻入杂草丛端出几只破碗,碗中黑乎乎的一团像是放了多日的熟海草籽。
叶无尘一阵心酸,她轻轻握住蓉姨忙碌的手,“您就吃这个?”
蓉姨如数家珍般看着面前的几只破碗,自豪地说道:“我不吃,这是我留给我家囡囡的。”
记忆中,沐黎的童年凄惨,送饭的侍从可怜她,偶尔带来几包她平日吃不到的人海草籽。
偌大地宫,只有一个蓉姨将沐黎当成宝贝捧在手心,清清楚楚地记得她的喜好。
她们还没来得及好好叙旧,久别重逢的喜悦气氛就被突然闯进来的人打破了。
“就你叫沐黎是吧,王找你,现在去龙王殿!”小院走进一个穿官服的人,尖酸刻薄的语气中充满不屑。
叶无尘眯起杏眼打量他一番,极力搜索记忆,虽然这人从未出现在脑海,但她依稀记得,这身打扮应该是暮浔的贴身管事。
叶无尘纤细的指尖旋转银钗,唇角微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那这笔账就从这个倒霉鬼身上算起吧。
一个消瘦的身影突然挡在叶无尘面前,蓉姨手持扫帚视死如归,“暮浔那个老王八蛋,休想带走我的囡囡!”
“放肆!”管事一拂衣袖,尖着嗓子捻起兰花指恶狠狠地指着蓉姨恐吓道:“你这个疯婆子竟然敢骂王,看来是上次打得不够狠!”
蓉姨的身形哆嗦一下,但仍义无反顾地挡在叶无尘身前寸步不移,“囡囡不怕,有蓉姨在呢!”
管事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举起手中的拂尘便要打下去。
抬起的手突然停滞在半空,管事张目结舌地看着叶无尘,那表情像是见了鬼一般,他用力抽手却纹丝不动。
叶无尘猛地一翻手腕,管事的胳膊瞬间脱臼,她语气冷清,“你刚刚说要打谁?”
管事发出杀猪般的嚎叫,那张谄媚的脸顿时痛苦得扭作一团。
叶无尘不耐烦地揉了揉耳根,又面无表情地猛一抬手,管事的骨节发出清脆的声响归回原位。
管事抱着自己隐隐作痛的手臂低声呻吟,暮浔明明告诉他这俩人就是两个懦弱的受气包,难不成是找错人了……
可是这老太婆确实就是他前几日刚揍了一顿的那个出气包啊……
叶无尘转身拿下蓉姨紧握在手心的扫帚,柔声安慰道:“蓉姨,您放心,我去去就回,很快的。”
蓉姨像是想起了旧时的可怕回忆,眼泪扑簌簌地掉落下来,不住摇头道:“囡囡别去,去了就回不来了,别去……”
叶无尘抱住蓉姨,低声在她耳边哄着:“相信我,如今我既然回来了,就没人再敢欺负你了。”
她虽不知蓉姨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有些痴傻的模样。
但无论如何,她吃的苦受的罪,她定会替她一件件讨回来。
这只是开始,不着急,来日方长。
蓉姨止住哭泣,抽噎道:“那说好了,你要回来的。”
叶无尘替她擦擦泪,轻笑道:“嗯,说好了。”
说罢,她冷冷回首瞥了管事一眼,“走吧,我也该去见见我那个不干人事的爹了。”
管事大气都不敢出,闷不吭声地走在前面带路,但叶无尘周身的气场已经快压得他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