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快出来看看北幽冥河的水面！”一大清早，苏雨眠火急火燎地跑进暮语汐房间。
暮语汐顺了顺发丝，将桃木梳按在梳妆台上，“北幽冥河怎么了？”
苏雨眠手扶门框喘着粗气，“河面……河面中央出现了一个超级大的漩涡，而且一直在缓缓扩张。”
“漩涡？”暮语汐疑惑地站起身来，还真是怪事，以前在地宫时从未听闻河面出现过漩涡。
她先前年幼不懂事，还黏在暮浔身边嚷着要看漩涡，暮浔告诉过她，漩涡是凶兆，最好永远都不要遇上，今日这是怎么了？
暮语汐拿起桌上的红珊瑚玉簪斜插入秀发挽成云髻，“走，咱们出去看看。”
刚出房门没走上几步，一拐弯便看见妖泽在前面那棵柳树下徘徊。
暮语汐站停在原地，无声地注视着妖泽。
阳光倾泻下来，透过细碎的柳叶斑驳地洒落在他身上，他来回踱着步子，漂亮的桃眼中微微带着些纠结，好像遇见了什么烦心事。
暮语汐歪着脑袋换了个角度看他，啧，原来不可一世的大魔王也会有拿不定的主意啊。
她闭起一只眼，伸出指尖隔空比量着勾勒出他鼻翼的形状，高挺俊俏，侧颜尤其耐看。
暮语汐的嘴角不自觉上扬起一抹月牙般的弧度，面前的人儿可比那千年难得一遇的漩涡好看得多了。
妖泽终于察觉到那束一直随他而动的目光了，他猛一回头恰巧对上暮语汐眸中清浅的笑意。
妖泽一愣，心跳的节奏在不自觉中乱了半拍，紧接着悸动被窘迫代替，他像干坏事被现场抓包般尴尬地看着暮语汐。
暮语汐比妖泽还要无措，她脸上的笑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目光中只剩躲闪和羞涩。
妖泽犹豫片刻，还是迈步走向了暮语汐。
他杵在暮语汐面前，表情有些不自然，语气也略显生硬，“那个，昨天的事谢谢你。”
暮语汐扑闪着亮晶晶的眼眸怔住了，她徐徐回神反应过来妖泽在向她道谢，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好好跟她说话。
暮语汐挣扎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妖泽，她伸出手指了指前面，“我想去看看北幽冥河的漩涡，一起去吧。”
暮语汐并不是有意要避开他的道谢，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从医多年救人无数，对她千恩万谢的病人数不胜数，她总能从容淡定地应对，可在面对妖泽时，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究竟是哪根弦搭错了，一句简单的客套话都说不出口。
也许她根本就不想听到他的道谢，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距离遥远的陌生感，这比他冷落她误会她还有难受。
妖泽没有察觉暮语汐眼中复杂的情绪，他轻声应了一句跟上她的脚步。
就连妖泽自己都没有发觉，暮语汐的话像是有种魔力，总能鬼使神差地让他驯顺。
刚踏上沙岸，巫格远远望见走在前面的妖泽，他振臂高呼：“喂，我在这里啊！你怎么去跟暮小姐道的谢，快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闭嘴！”妖泽阴沉着脸将头别向一边，他怕再多看巫格一眼会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把他的头拧下来的冲动。
自妖泽拿到冰晶变回成年人的模样之后，身段笔直矫健，从巫格那个视角看刚好将暮语汐挡得严严实实。
巫格傻气地举起手遮住刺眼的阳光，探着脑袋大声喊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海风的声音太大了！你不会没去吧，这可是你自己说要道谢的啊！”
苏雨眠捂着嘴低低地偷笑，一抬眼看到妖泽满脸黑线又硬生生地将笑憋回去。
她快跑两步到巫格身旁用掌心堵住他的嘴，“好啦，少说两句，我家小姐在呢，要是把驸马爷说跑了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巫格挪了挪步子才发现跟在妖泽身后的暮语汐，他后背一阵发凉，顿时觉得太阳失去了温度。
妖泽缓缓走近巫格，狠狠瞪他一眼，“海风这么大，怎么也没堵住你的嘴？”
巫格干笑两声，抱住手臂向苏雨眠身边缩了缩，“嘿嘿嘿，这天儿突然就有些凉了。”
他记得妖泽从不打女人，只能委屈一下苏雨眠替他当挡箭牌了。
暮语汐没太在意这几人小打小闹，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河面上。
巨大的漩涡湍急汹涌，漩涡口将滚滚白浪一圈圈吸入，犹如猛兽的血盆大口，有一副吞噬天地的架势。
水面的上空也是低垂阴沉，更古怪的是，黑云似乎与漩涡产生了某种感应磁场，也随水涡旋转的方向裂开一道乌云翻腾的口子。
“呀！刚刚走的时候漩涡还没这个一半大呢！”苏雨眠打闹时不经意地瞥见河面，不由自主地惊呼起来。
狂风扑面而来，漩涡中隐约传来低吼声。
“雨眠，后退！”暮语汐如临大敌，她认识那怒吼声，是海怪。
漩涡深陷，一道水柱呼啸着冲出水面直上云霄，乌云顶层传来暮浔威严肃穆的声音，“暮语汐，你可知罪？”
暮语汐抬头望了望站在云层高高在上的暮浔，海怪和众水族臣民跟随在暮浔身后，都在等待着对她的审判。
她镇定地向暮浔行了跪拜礼，然后缓缓站起身来直视暮浔，“小汐不知犯了何罪。”
暮浔第一次见女儿这种眼神，眸子依旧澄澈，但多了几分坚毅平静，不再似之前那般畏缩柔弱。
他狠了心是要当着全地宫人的面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暮语汐身上来保全自己，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我将发放俸禄的重任交给你是信任你的能力，你竟然私扣银两压榨地宫子民的劳动力，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不但如此，还负罪逃出地宫与人类来往，该当何罪？”
暮语汐怔了怔，以前银两清算的活儿是她掌管没错，但自从她从师景致深游历学医后，暮浔就将这权力收回去了，怎么还莫名其妙多了个压榨劳动力的罪名……
她根本不在意其他人怎么看她，但妖泽眼中转瞬即逝的异样如一把锋利的刀剜在她的身上，强加于她的罪名她绝对不认！
暮语汐坚定地反驳暮浔，“小汐无罪！第一，小汐从未苛扣过俸禄。其次，我确实不知爱一个人该当何罪。”
妖泽听闻这话心头一颤，她爱上谁了？
他突然就不在乎适才那些罪名的真假了，他现在只有一种想将她拉过来问问她究竟爱上了谁的冲动。
她喜欢谁与他何干，妖泽强行压制住内心的烦躁，逼迫自己继续听下去。
“放肆，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暮浔瞬间暴跳如雷，暮语汐竟然跟他顶嘴，她何时学会顶撞父王的，她怎么敢这样同他说话！
苏雨眠悄悄扯了扯暮语汐的手，小声劝道：“小姐，你就跟王服个软吧，别闹了！”
暮语汐甩开苏雨眠的手，直面暮浔的怒火，“如若这是罪，我便错下去；如若天道如此，我便逆天而行！”
“我愿下到十八层地狱，哪怕业火焚身挫骨扬灰成为千古罪人，只要他爱我，就够了！”
“说得好！”还不等暮浔发话，妖乐姬鼓着掌缓缓走来，脸上带着优雅得体的浅笑。
她将目光转向暮浔，“老头儿，你是想王位想疯了吧，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下得去手，我帮你说说真相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