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逃出去了。”她是这样想着,趁着夜色偷偷逃跑,这就是她的计划。
一尘不染的石砖之间衔接的恰到好处,一级又一级的阶梯通向万花筒般的彩色天窗,宛若玻璃碎片般漂浮在空中的色彩。前人不至,后人无前,这片未知与美丽从来就不属于人类。
日出前来到,日落时离开,用透明的容器去收集人们眼中所看不到的光谱,将其尽数收集,寄往白塔。
大火球在时,窗户外总会闪过黑影;黑漆漆之时,窗外就会涌来潮水般的色泽,与每个角落中的单色与乱色相呼唤,照亮白螺旋。
若隐若即。
她到了露台,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世界的地方。
露台外,粉色的花占据了视野,花园的边界与遥远的地平线相接。这花园有多广,可能没人知道,但是可能也有龙知道,这不禁让塔内的人对外面的世界更加向往。
这个世界外是什么?是美丽的花园,是东升西落的大火球,是迷人的未知,是蹲守的恶龙。
束缚在此处,年复一年。
她应该出去!
这个想法已经让她迫不及待的实践,但是总是会碰上那恼人的壁障。
“你能让我离开吗?”
巨龙张开了刚合拢不久的巨眼,紧紧地盯着她,盯着弱小无助的她。
没有任何回应,这令她十分的失落,假如从窗外跳出一定又会被抓回来。
她只能孤零零的回到自己那窄小的房间,面对那些相伴已久的家具,诉说着渴望。
窗外总能看到他,楼梯上可以看见他翻飞的身影,架空层里可以看见他在花丛中小息;早上如果起的早点还可以看见他用牙齿咬开装着色泽的透明容器的盖子,晚上也有时会看见他在花田中驱使光芒的身影。
她也曾试着与他沟通。
“黑龙先生?”
他也仅仅是回过头看着她,没有一次回答。
塔外的恶龙会给塔内的她带来新衣服,但是从没有过让她离开的意思。
她实在有些受不了,扶着那张被虫蛀十分严重的木桌站起来。
木桌吱吱咔咔的声音催动着怪异的涌现,各种各样的污秽在房内舞动,游戏;有大笑的,有怪叫的,有被排挤的,从光怪陆离的光辉中诞生的怪异充斥着她的大脑。
旁边的木柜也相当的老旧,带有着古朴的檀香,上面则是各种各样的书,有爱,有恨;这上面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珍贵的记忆。
在没有她的角落时不时出现一些难以遇见的黑暗,张牙舞爪的食尸鬼,披着婚纱的无面幽灵,以及不可领悟的混沌在翻滚。
她总是接受着各式各样的梦,虽然很痛苦,但也不失为这笼中小鸟的甘露。
她其实也可以很快乐,可以在塔里四处游走,可以在塔顶的架空层里舞蹈,可以在不同的窗口窥视人们的梦;只不过每每到了天黑的时候总是暗暗的蜷缩在一个角落落泪,孤独一人的将手伸向窗外,时不时去触摸那可恶的鳞片,轻轻击打。
她必须要出去,这个想法已经不容撼动的了。所以她打算在今夜再试一次。
伸出手抓住那扇小石窗,轻轻地把自己给荡过去,这个动作不知道自己做了多少遍,简直是残忍的熟练。
她蹑手蹑脚的爬过那个断层,然后再将侧边的石板推开。
石板发出了颤抖的声音,在它的哀嚎下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爬了这么久之后才发现,自己所在的那几层不过是凤毛麟角,真正的塔本身,在这里。
一直不停往下螺旋,往下总有不一样的新世界,每一步踏出的都是音符样的色泽绽放,一步又一步直到下一层,一层又一层,直到下一个断层。
她十分的激动,恶龙这会可能还在不知名的地方熟睡之中。
碎石布满向下的阶梯,与之前所在的地方不同,它没有那么美丽,不过色泽依然是充盈在整个空间,一点一点的从别处冒出,带着她的愿望流动。
她跳下了可能是由于老旧而损坏的阶梯,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块大碎石,差点重心不稳摔下看不见的深渊里。
“诶呦!”她在又一次跳跃里摔倒,只不过是摔在第十层的平台上。
这一层顶上排列出不属于人类认知的文字,那里清晰的写着【记忆】两个字。
她当然看不懂,只是拍拍自己身上的尘土,然后费力的推开前面的门。
“好啦!”
轻松的拍下手上刚沾的尘灰,带着一脸胜利的微笑踏进去。
“你要去哪里。”
她愣住了,同时也感受到身后炙热的视线。
她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转过身低着头对着石窗外的大眼球。
“我,我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外面什么都没有。”
低吼般的语言并不在她的理解范围之内,她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让他明白。
她看了他一眼,稍稍向前走了一步。
突然,一不小心被地上的棒状东西绊倒,撞到后面的桌子上,摇摇欲坠的木桌发出了哀鸣。
虽然学识十分浅薄,但依然可以看得出来是块很完整的骨头。
门轻轻地关上,她惊恐的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出去,却撞在紧闭着的门上,而此时无论是门外还是窗外,都是空无一物。
“公主被劫走了,快护驾!”
她渐渐的张开眼睛。
“这是哪?”周围都是成堆的财宝,黄金与宝石杂乱无章的堆放在一起,搭配上日落的夕阳变的通红,而她正躺在这个充满财宝的洞穴,而洞口则有着一个巨大的身影。
“你醒了么?”
暗黑色的鳞片覆盖着他的脸,尖锐的牙齿也尽数藏进嘴里面,头上的六根大角也完美的对称,加上些像是胡子一般的小外骨骼突出,确实在毫无威胁的情况下欣赏确实很不错,此时的公主也确实镇定。
“你……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
他露出了令她看不懂的表情,在她的疑惑之中将一卷羊皮纸递给了她。
她轻轻地接过来并认真的一个字一个字阅读,不一会着突如其来的泪点滴湿了卷轴。
“您的名字,叫卡特,是吗?”
“我确实用过这个名字。”
公主举起双手用袖子将脸上的残余的泪迹擦干,继而对恶龙微笑并伸出手。
“谢谢你,卡特。”
恶龙并没有理会她,埋头趴在财宝堆里打盹。
卡特渐渐闭上了眼睛,今天已经是够累的了。
(但是卡特,我得回去,必须回去!)
月亮已经离开夜空最中央的位置,娇羞的它淡淡散发着幽光,偷偷的呼唤一阵风吹来,用旁边的云彩隐去身姿。
恶龙张开了眼睛,傲慢的抬起头来看着她曾坐过的位置。
喉咙深处传来一阵低吼,用强壮的四肢撑起身体,张开庞大的双翼冲出洞口。
一个黑影闪过洞口,卡特没有刹住直直的撞向它。
“哎呦!”
一个比他身形小一点的绿龙跌坐在一旁。
“伊莉霖,看见了一个人类没有?”
绿龙摇了摇头,然后突然变的着急起来。
“摩莱纳,他们马上就要过来了,你还不快离开!”
他不理会绿龙的提醒,一声低吼越上夜空。
“你先走,叫上卢伦。”
伊莉琳还想再说些什么,只不过在开口那一刻,他已经成为了夜空中的一个点。
黑龙在空中一边盘旋,一边俯视树林,找寻着一名人类可能留下的痕迹。
远方的夜空变得黑暗,变得更加深邃,摩莱纳感到一阵寒意,身上的鳞片全都立起来,在这股威压下仍在继续寻找着她的下落。
恶龙攀在白塔上,当她消失在他视野的时候,马上换了一个窗向内看。
“啊!”
塔内传来尖叫,他瞳孔微微收缩了一点,果断松开双爪跳落在下面不远处的露台上。
月亮在他的头顶发出葳蕤的光,白塔外的花也随着清爽的夜风摇摆。
“哒哒哒哒……”
脚步声越来越大声,他将耳朵贴在石墙上倾听着这清脆又急促的脚步声。
他的脚爪向旁挪了挪,声音戛然而止。
“那,那个,黑龙先生?可以让我走吗?”
她怯懦的从阴影中走出来,手中紧紧地握着一根木棒。
“不行。”
她已经能够听懂他的语言,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她可以能够与它沟通。
“真的不能够让我离开这里吗?”
“没有必要。”
那澄澈的双眼却是这般的不忍直视,她的身材早已有了成长中人类女性的曲线,有了令众多男子疯狂的曼妙,只是这个美丽的人儿只属于眼前恶龙一头龙。
拥有黑鳞的他看起来像是不可一世的君王,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看着白笼中的小鸟,而这小鸟则眼巴巴的望着他渴望着自由。
“你的名字。”
他首先打破了可能没完没了的宁静,但是双眼仍然锁定在小姑娘身上没有游离。
“我,我不知道。”
“……”
面对着黑龙的沉默,她开始着急。他的眼神依然锁定在她的身上,随时都有可能不耐烦带走她。
“爱丽丝。”
一阵低吼从黑龙的空中发出,在她所知的记忆里,这大概是不解的意思。
爱丽丝望着他,稍稍将自己的声音提高了些。
“我其实很希望这只是与你在一起的一场美梦,你虽然从未带来快乐,但也从未带来悲伤,在远处一直默默的守护着我……”
黑龙的喉咙发出了奇怪的声音打断了她,看到爱丽丝被他打断便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但是塔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别人一无是处的梦,他们总是可以自己去感受这个世界,我却只能在塔里等候他人的梦。”
恶龙面对她认真的反应无动于衷,但也好像是不敢直视她纯粹的眼睛那般的闭上双眼。
“爱丽丝,我……”
好像思考得出结果一样的张开巨大的眼睛。
突然在他的眼前出现的光芒让他措不及防并后退了一步,一时间照耀了黑龙的全身,他仰头发出了咆哮。
爱丽丝消失了,只留下一小撮灰烬。
她悄悄的趴在石壁上,后面用藤蔓遮住身子。她很聪明,知道黑龙会追着来,也知道往一个方向逃不出去,所以他偷偷的兜了个小圈回到那个山洞附近。
今夜的月亮虽然特别明朗,但是却极度的压抑,几乎所有人都发现不了这里藏着位公主。
这位公主下了大决心,准备一言不发的独自回家,即使卡特身负重任或是想成人之美,都不能因此拿她做棋子。
她安静地听着洞内发出的动静,有着沉重的呼吸说明还有龙在,她将自己藏的更深了一些。
然而再怎么隐藏也只是“人”发现不了而已。
比较明朗的夜空霎时被黑暗覆盖,一只巨爪毫无征兆的落在躲在岩壁上的公主。
“放开我!放开我!”
公主胡乱捶打着蓝色手爪的主人,只不过人家并没有打算松开爪里的猎物,巨大的眼眸目视前方。
“卢伦!摩莱纳他往梦魇那边飞了!”
“那个家伙!他去了哪个方向?”
“往西边去了。”
蓝龙二话不说转身飞往西边那片冰冷的天空,伊莉琳抓住了他的翅膀。
“为什么要阻止我!”
“他让我们先走!”
她带有犹豫的抓紧他的翅膀尖,卢伦十分着急的对她大吼。
“他在干什么!你知道他在送死!”
“他说他在找一个人类女性。”
“人类女性……”蓝龙表情变得奇怪,不自觉的张开了手,看向手中坐着的公主。
“你怎么会有这个?”
“就在摩莱纳的洞口抓到的。”
绿龙用脚爪抓了抓地面上那层坚硬的岩石,划出浅浅的痕迹,眼睛片刻不离那个人类。
卢伦出人意料的把她递给了伊莉琳,公主也配合的跳到绿龙的手掌上。
蓝龙刚交接完立马转身飞向西方,伊莉琳当然不会放过他,也张开了比黑龙蓝龙来说算娇小的翅膀追上去。
“你在干什么!”
“我要把摩莱纳带回来!”
夜晚的风很大,吹乱了公主的银发,在绿龙手中里一直回忆着这两头庞然大物的对话。
“你要怎么做!这个人类如果不是他找的呢?”
“那也要把他骗回来!就算骗不到也要强行拖走!”
卢伦很生气,伊莉琳低下头跟着他飞行。在这个冷清的夜晚,寻找一头龙又是多么的容易。
“对不起……”
公主在绿龙的爪里发出了细小的声音,这点微不足道给灵敏的绿龙捕捉到了。
“你是摩莱纳要找的人吗?”伊莉琳轻声细语的说。
“嗯。”
公主把头埋在手臂里更多了,不敢去看绿龙的脸。
“不用怕亲爱的,能告诉我为什么摩莱纳那么想要找到你吗?”
公主把双眼露出来,蓝色的瞳孔看着绿龙庞大的脸,然后又低了下去。
“对不起。”
“拜托了,摩莱纳他现在为了你在死亡边缘挣扎着,我们不能看着他这么死了,他可是我们之中最重要的一员,更重要的是,他,”伊莉琳的抬起头看向远方,过一会再继续说到“是我的未婚夫。”
在说到“未婚夫”三个字的时候,卢伦有着明显的抖动。
公主依然不为所动,蹲坐在巨大的手掌中,绿龙没有办法,目视前方希望自己能看得到他。
“他希望我嫁给我的所爱之人,但是我并不知道我是否能就这样接受他的帮助。”
公主开口了,只不过声音依然是这么小声,不过对于善于倾听的伊莉琳来说足够了。
“为什么不呢?嫁给挚爱不是很好吗?”伊莉琳不解的问道。
“他是梦魇,叫做「糜罗戈」,大家都好像认识他。”
这一次飞行有抖动的就不止卢伦了,伊莉琳甚至差一点叫出声来。他们永远不会忘记的一个名字,白阵营的梦魇,地底居民的统帅。
“天呐!你为什么爱上他,他又是怎么爱上你的?”
绿龙用了几乎是咆哮的声音提问,公主捂着耳朵紧紧的捂着耳朵也是让耳膜生疼。
“卡特他,不,本来我喜欢的是摩莱纳,只不过我再也无法抹去生命中的他了。”
从儿时起就一直在树林中隐藏身形的巨龙,是她童年时期最珍贵的记忆,那时无论是什么都会与他共享,只是从未想到,自己习惯了与他在一起的时光,而且接受了一个现实——“他是龙”。
也正是从那是起,她的爱转向了来自虚幻中的君主。
“是他让我第一次对夜晚产生了渴望,让我领略到这个世界完全不存在的美,落日湖畔,理想之塔,这都是我所不知道且憧憬的。摩莱纳给我的是人生的构图,而糜罗戈给我的则是生命的色彩。”
在她口中的“他”令两龙恐惧,也使两龙震惊,但是公主接下来的这句话让他们都转移了注意力。
“卡特,我在这!”
黑龙回过头来,她已在二十二楼的一个大窗口等候,黑龙跳下露台,张开翅膀滑翔,伸出一只巨爪抓向爱丽丝,爱丽丝向后一跳,刚好巨龙的指头伸不进来。
他在窗口挠了半天,然后看向窗内,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面镜子做成的墙。
镜子里的场景开始变化——白洁的脸庞上沾满了鲜血,手中拿着一把小刀,哥特式的萝莉装,带着“不好意思”的微笑,在她的身后就是她每天都能看到的黑影。
对着那面光彩流溢的镜子,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见这么似曾相识的存在。
“爱丽丝,你在哪里?”
在螺旋向下的纯白之中,逃跑的少女推开了三十一层的大门,匆忙的跑进去。
“嘣!”
塔上传来了沉闷爆破声,爱丽丝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匆忙的穿过神圣的教堂,没有停下去欣赏它的美丽,错过了那件洁白的婚纱,撞倒了旁边的新郎,来不断纷飞的白羽中跑了出去。但是这风景,并不是没人欣赏的。
黑龙打开了那扇巨型的窗,拖着沉重带血的身子走进了幸福的殿堂,他的血滴在白羽上,拖在地上,流在鳞片上,胸膛内的心脏也在感慨的跳动着,他走过正中央的石砖,扶起摔倒的新郎,将他与他的新娘一起放在空无一人的长椅上,让新郎的手握住新娘的手,轻轻地靠在一起,做到这种程度才转身离开,在他合上沉重的木门之后,教堂飘下了血红色的羽毛。
他追上了爱丽丝,在四十三层,爱丽丝没有逃跑,卡特也是。
他们都看着在这一层摆放的画像,是各种风格的油彩画。这些画的主角都在描述一人,那便是卡特。
第一张主题是塔底——一只眼睛从树林里凝视着高塔;第二张是记忆——上面画着各种各样的黑色不规则螺旋,中间画着攥着棒状骨的黑龙爪,第三张主题是花季——一只五颜六色的手捏着一朵黑色的花;第四张主题是心像——这是卡特所看到的,双手握着小刀的少女,身后即是熟悉的阴影;第五张是婚恋——上面画着一对在教堂的夫妻,殿堂中洒落着漫天的白羽,教堂地面是由黑色鳞片组成的;第六张是艺术——是一头黑色的龙带着王冠坐在椅子上,膝上坐着一只白白的玩具熊,黑龙拿着一幅画对着小熊,手指指向某处,面露笑容。
“为什么我看见这些我就觉得我特别的对不起你。”
恶龙没有说话,但是伸出手指头轻轻地蹭了蹭爱丽丝,眼睛紧紧锁住第六张画,爱丽丝看的不出来他到底要做什么。
“这些都是她留下来的。”
她显得十分犹豫,抓着自己的裙子上下的蹭,卡特显然看出了她的想法。
“你要走,我不会拦你的了。”
面对黑龙的让步,她惊讶的嘴巴张的老大,十分不理解。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这完全是他们自作自受。”
蓝龙被锁在笼子里,而绿龙则被按在闸刀上动弹不得。
梦魇就站在摩莱纳的身旁,穿着极其普通的西装晚礼服,容貌也变成人类的模样,在他身后的便是不久前还在绿龙爪里的公主。
黑龙在台下看着糜罗戈所说的表演,右拳的指甲已经将掌心的鳞甲刺穿,双眼血丝暴突,看着眼前的一切。
“混蛋!畜牲!叛徒!看看你做的好事!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做出这种事!”
“那还用说,”梦魇拍着爪走到摩莱纳的身边,带着嘲讽的表情看着卢伦,“‘倾国倾城佳人貌,谁知红颜乃祸水。’这种简单的东西,用你那个空有大小的大脑想不到吗?”
摩莱纳依然不说一句话,血从他的嘴里、手里流了出来。
“亲爱的,不能放了他们吗?”
公主轻轻地拉扯梦魇的礼服。
“不行,这可是战争哦?阿艾蜜娅。”
“是吗……”
卢伦仍在咆哮,食尸鬼带着特制的手套,灵活的拿起炙热的锁链欢快的把蓝龙的嘴巴绑起来。
锁链周围开始变黑,流出来的龙血马上就给烤干,蓝龙不断的在挣脱锁链,但依然还是给弱小的一群食尸鬼给绑的动弹不得,只能不断的低吼。
一只带着钢盔比食尸鬼大好几个码的恶魔走出来,举起带有白阵营图腾浸没在熔浆里的青钢块,在伊莉琳的鳞片上烫出痕迹。
摩莱纳的嘴里发出了异常的碎裂声,血像泉水那般泊泊流出。
此时另一只不亚于摩莱纳大小的山石巨人走出来,骑在娇小的绿龙背上,解开旁边的闸刀,用力的把伊莉琳的头按在斩首台上,右手抓住闸刀准备。
伊莉琳看向黑龙,眼中流露出的感情不像卢伦那样愤怒,不像糜罗戈那样嘲讽,而是深深的不舍,这楚楚可怜的眼睛望向摩莱纳,让黑龙早已忍不住的泪夺眶而出。
“咚!”
一声撕心裂肺的撞击声回荡在摩莱纳的心头。
黑龙忍不住了,一脚踢飞糜罗戈,很可惜的是,梦魇在刚飞出去的那一刻就调整好飞行姿势平稳着陆。
“哎呀呀,”糜罗戈一边拍着礼服一边说,“摩莱纳兄可别忘了这是白方阵营,像您这一身黑的家伙也只是特例,您是我最尊贵的客人,我可不希望我的好友成为我的敌人。”
黑龙吐出了咬碎的牙,愤怒的看向糜罗戈。
“只要我走出了这里,你就是我今生最大的敌人。”
“成为您今生最大的敌人,恐怕不需要踏出我家门,从进入您的梦开始,我们就注定为敌。”
公主从旁边走进黑龙,将一枚小小的勋章递给他。
“对不起,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只不过是我输了罢了,你成为了他的新娘,就不再需要我这个守望在远方的骑士了,如果有困扰依然可以来找我,没关系的,这不是你的错。”
笼子被重重的敲击了一下,卢伦死死的闭着眼,克制住不让自己的眼泪落在这个罪恶的地方,但是听到摩莱纳大言不惭的说法后,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火焰的喷涌。
笼子外的狱卒举起烫的亮红长矛不断的从他的鳞甲缝中刺进去,笼中的血早已漫出,笼中的困兽也已是奄奄一息。
“现在能签契约了吗!”
黑龙用一只爪死死攥住糜罗戈。
“其实我还想再晚一点呢,您不还有一位朋友吗?看戏肯定要看全套啊!”
摩莱纳坐回去,拳头依然在不断向外留着鲜血,然而在另外一边,身上淌着的是被锈迹斑斑的长枪刺穿流出的污血。
伊莉琳的尸体被抬下去了,黑龙却没有阻止,蓝龙变得安分异常。
眼泪不争气的从卢伦的眼中流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地底居民都在欢呼,各种各样的生物在军营中舞动,游戏;有大笑的,有怪叫的,有被排挤的,从蓝龙的眼泪中得到了胜利。
食尸鬼打开了笼中,妖灵施上咒语,在无边天际之上的混沌可能正看着满地的傻子在嘲笑。
他们打算把蓝龙绑在铜柱上烧死,巨人负责搬运,食尸鬼负责解开链子好把他捆的更好。
“亲爱的盟友,请今夜就在此地安歇,我将会用我除了阿艾蜜娅以外最宝贵的东西连同和平赠予你。”
“请尽快吧,我们已经疲于战争了。”
糜罗戈拍了拍身旁的大黑龙以示安慰,并且带着另一种连摩莱纳都看不出的表情看着阿艾蜜娅。
“快!快!他要跑了!”
一只蓝色的爪子杀气十足的冲向梦魇,停在了他眼前一指头的地方。
地面突然冒出的黑刺贯穿了卢伦,他的尸体也就固定在了那个瞬间。
黑龙停止了施法,无力的手垂向一边。
“表演结束了,我已经没有朋友了。”
糜罗戈看了一眼摩莱纳,地面湿了一大片,有伊莉琳的血,有卢伦的血,还有摩莱纳的血与泪,污浊的泪水滴落在半干的血迹上,他已经不再克制自己的悲伤。
从现在起就只拥有自己了。
“大人,他们的尸体?”
一旁的食尸鬼挤着脸上横肉,带着一种谄媚讨好的微笑看着梦魇。
“搬到我原本的房间去就好。”
“是。”
“抱歉,”糜罗戈转身低着头对摩莱纳轻声说,“已经足够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恕我失陪了,统领。”黑龙走向了那个原本属于糜罗戈的洞穴。“被占鹊巢”的梦魇牵着阿艾蜜娅的手走向另一边的帐篷。
“卡特他,没关系吧。”
明明发生了这种事,明明自己也吓呆了,却又怎么说出了没关系!怎么可能没关系!
“他会没事的,他很坚强,时间会冲淡一切,他将会有无穷无尽的时间。”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乱跑。”
糜罗戈抱紧阿艾蜜娅,用自己蓝白的头发轻轻地蹭着她的头。
“怎么会亲爱的,你的错我会悉数帮你承担,你从会做梦的那一天起,就不再是孑然一身。”
他抱起她,走进了雪白的帐篷,极其小心的放在柔软的床上,低下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为她盖好被子,待她熟睡之时离开。
对他而言,还有未尽之事。
爱丽丝开始怀疑卡特,在第七张画中里开始变得没有那么美好,不写实,但是可以很容易的看出来,在一个类黑手爪的中央有着一只特别小的正在向外绽开的白点。
在五十五层,一切都变得不一样,她推开了房间的大门,这儿并不像前几个楼层有专门给卡特入内的大窗,这里是完全封闭的,只有墙面上的发光植物可以为这狭小的空间照明。
在这个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张桌子,一张十分文雅古朴的石桌,毫无疑问与白塔的构成是相同的。发光植物在一闪一闪放着微光,勉勉强强可以看见石桌上的文案。
【能解答三个问题的羊皮卷】
爱丽丝写下了第一个问题。
“该怎么才能离开这个建筑?”
「黑龙」
不快的皱了眉下,写下了第二个问题。
“我未来应该去哪?”
「西方」
她咬一下笔头,写下最后一个问题。
……
门开了,依然是永无止境的螺旋,面对着羊皮卷给的回答,反而让她更怀疑起自己。
“爱丽丝。”
塔内的小姑娘被窗外巨大的眼睛吓了一跳,恶龙巨大的眼睛盯着向下的爱丽丝。
“你说,你能带我出去?”
恶龙点了点头,但是马上就意识到她很难看见这么高的窗外的事。
“嗯,我可以带你离开。”
“为什么现在又肯放我走了?”
“我不希望你一无所知的就到塔顶。”
“塔顶?”
爱丽丝又一次不明白卡特的话,只不过此时,她已走到了六十七层,她打算像以往一样推开这个房间,但是发现从里面锁上了。
“你需要钥匙。”
小姑娘并没有看见门上有什么锁孔,反倒是地面上又一个巴掌大的洞。
她无助的看向黑龙,虽然说他是她离开这个鬼地方最大的阻碍,但是又不得不承认,没有谁比恶龙更懂他自己的地盘。
“就给个提示,你所在的这一层名字叫做【遗忘】。”
黑龙妥协了,在快结束的今夜,他竟然一反常态的愿意退让,其实也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要守着这样的她罢了。
“【遗忘】?【记忆】!”
她立刻想到了正确答案,只不过她身在六十七层,而钥匙却在第十层。
卡特向上没有等待爱丽丝,独自一人飞走了,爱丽丝迈开双腿往回走,现在的阶梯都相对完整,走起来也没了这么困难,而且每一步的色彩流溢也随着楼层的加深而变得更加绚烂。
她终于到达了第四十三层,发现卡特正趴在大画室等着她。
小姑娘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这光滑的黑鳞,黑龙很大只,大到她就只和他的手指头一般大。
“上来吧,我带你飞上去。”
“可以吗?”
爱丽丝发现他的眼神并没有那么的可怕,他的动作也一直是很温柔,但是为什么之前会害怕他呢?
曾经有个人在梦里是这么说的:“想来想去发现主要是未知,未知一直是恐惧的最高境界,哪怕是最古老的生物,也会因为还未发生之事而感到害怕。”
她张开手臂抱紧卡特,在这冰冷的鳞片之下竟也掩藏着柔情。
她笑了,笑得很轻松,笑得毫无意义,就宛如这白塔间忽明忽暗的乱色一般,没有任何意义。
“快些上来吧,时间不早了,天快亮了。”
“好的。”
卡特很魁梧,鳞片也很漂亮,身体比例协调,但唯独在脖子上挂着一个小袋子这一点要扣分。
爱丽丝爬进了那个小袋子里,里面有装着活蹦乱跳色彩的容器,有几封大大的信,还有一根长长的法杖。
卡特展开蝙蝠般的翅膀,在短短几秒钟的攀升中到达了十六层,看见美好与梦的露台。
不用等卡特下指令,爱丽丝自己的跳下口袋并跑上楼梯。
在第十层,在她眼里的只有一张崭新的木桌,其它什么都没有。
她仔细的想了想从离开这里到回来这里之间的细节。
被绊倒,画中的骨头,巴掌大的洞。
她走到门外,半关上这一层的大门,看见了静静躺在角落的棒状骨,她把它拾起来,回到卡特身边,在卡特的护送中回到了第六十七层。
爱丽丝把骨头塞进洞中,用力的推进去,门也随着骨头的深入而打开。
此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根据恶龙的说法,它环绕着白塔向下,而且右侧只有几根细细的石柱存在,所以在走廊里,卡特在她的眼中一览无遗。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是爱丽丝还是趁着这个机会问了。
“卡特,后来怎样了?”
“……”
“就是,”爱丽丝看向走廊外那个巨大的黑龙,“伊莉琳和卢伦死后的事。”
“哦?你想知道?”
“嗯……但是如果你不愿说我也可以……”
“无妨。”
卡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封信开始朗读。
“亲爱的摩莱纳(卡特),好久没有写信了,我想告诉你我的孩子出生了,所以那段日子蛮忙的,如果你在的话我一定不会让你闲着的。我的小可爱刚破壳,粘粘的,一会要吃的一会又要哭,我都好久没有休息了。不过告诉你哦,我还是会叫阿艾蜜娅过来帮忙,虽然他们的孩子在你这边,但是他们很放心由你照看,他们真的都太坏了!就他们能占用你带孩子都不让我尝点甜头……”
卡特脸上的肌肉出现了位移,爱丽丝能感觉的出来,这是一种喜悦。
“……我们都很好,自从糜罗戈找了个风吹不到雨打不着的育儿圣地,我和卢伦基本都过的蛮快乐的,想当初卢伦那大笨蛋一开始还接受不了自己被糜罗戈帮助,现在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哥俩出去玩,留我们两个人在家里做那些日常,虽然说本来就不期望那笨蛋能干点活,你看不到,那家伙现在就在我后面偷着乐,抱着孩子在地毯上滚着呢……”
“……如果你哪一天解放了,就记得来找我,虽然之前的事很抱歉,但是还是很感谢这一段经历呢。就这样吧。爱你的,伊莉琳。”
走廊走到了尽头,爱丽丝也推开了那一扇门走出去。
在四十三层她就了解到了——一个箭头,从正着的哭脸指向倒着的笑脸,而且在笑脸和哭脸上都有明显龙的特征;这是一个让人遗忘烦恼转换成愉悦的地方,而在这条长长的走廊,它也确确实实的做到了。
走廊的尽头便是七十八层,这一层也有它所代表的意义,爱丽丝看向黑龙“不知廉耻”的索要帮助。
“摩莱纳,这一层又有怎样的一番风景呢?”
恶龙把信叠好放回脖子上挂着的口袋。
“还是叫我卡特吧,这一层是【理智】,当你过完这一层也就差不多该离开白塔了。”
“那……你会离开我么?”
“怎么,我不在还会不习惯的吗?再说了,你在【记忆】一层已经习得了各种各样的法术,你都完全可以去当别人的老师了。”
爱丽丝望着卡特,一脸依恋的表情。
“你觉的我应该成为一个老师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只知道一件事。”
“什么?”
“白塔一直都是你的家,在外面呆不惯的话就回来吧。”
黑龙如此的温柔几乎差点让爱丽丝快哭了出来,在冗长的记忆回廊中,真正牵动她内心变动的并不是阿艾蜜娅迷茫的爱情,不是可怜“死去”的伊莉琳,不是坚韧的糜罗戈,不是背水一战的卢伦,而是一直在后面一边默默付出又一边默默忍受的摩莱纳,也是在此的温柔的守塔恶龙卡特。
“对不起,一直以来对不起。”
黑龙并没有对她的抱歉产生触动,他只是这大花园的花匠,是这高塔的恶龙,是收集梦传达给某人的使者,是守护在某人塔外的骑士……所以说多年以来,自己根本没有一点长进,依然还是之前那头大好龙,永远都是放手的那一方。
只不过会习惯的不只有骑士,公主也会。
爱丽丝依然是简单朴素而又不失华丽的紫色长裙,穿着这个世界上所有女孩都梦寐以求的水晶鞋,只不过在彼岸城堡里等着的王子,并不追求这水晶鞋罢了。
爱丽丝推开了这一层的大门,轻轻地走到里面去。
第七十八层听卡特说是叫【理智】,在这里将会获得智慧,在第十层了解到的只是某人的记忆。
爱丽丝知道了自己的父母是谁,也知道了呆在白塔里的意义。
梦魇从来几乎都是无欲无求,哪怕是蹲守财宝的恶龙也只有抱着金光闪闪的金币堆这简单的愿望,但是人类的话,可就不只是通天塔这么简单的事了。
“你好,我的孩子。”
从满屋的色彩中走出了一个带有色彩的轮廓,在那人形中荡漾着各式各样的光谱,连接此岸与星空。
“请问您是?”
虽然对方只是个轮廓,但是小姑娘还是感觉到它的笑意。
“我是你的父亲糜罗戈。”
“是嘛。”
早已料到的事,不过还有要问的事。
“你们在哪?我的母亲阿艾蜜娅,卢伦,伊莉琳,他们在哪?”
“果然摩莱纳那混蛋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啊!值得你那么牵肠挂肚。”
“那么你们。”
“都不在了。”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的小姑娘,我们早就化作历史的尘烟,在这里和你说话的是我留下的残像,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是留有后人存在。”
“!”
苦涩的滋味混合着色彩盈满这个小小的空间,爱丽丝被这个消息震撼到了,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骗人的吧!”
“没有哦!亲爱的。”
“可是,”在第十层了解到了阿艾蜜娅的过去,在遗忘的长廊中又充满对“美好结局”高兴,而在这里却又……“伊莉琳不是还写了信给摩莱纳吗!她不是才刚有了孩子吗!”
“冷静点,孩子。”
“你要我怎么冷静!”
爱丽丝眼泪不自觉的从脸颊滑落,虽说在这白塔中呆了很久很久,但这是第一次流泪是为狱卒而流。
“命运是靠自己书写的,只不过他的思想与行动笨拙了些。抢走了公主,用笨拙的借口不被怀疑,这本身就是荒唐的,你永远不会懂摩莱纳是有多傻,用邪恶的面具遮盖了多愁善感的心,他的梦一直是最简单的,你看你左边那面墙的墙角,有一块石砖是松的,你可以打开看一下,那过去的事。”
石砖下藏着一个小木盒子,上面刻着一座高塔,里面则是有几卷羊皮纸,上面的文字能看得出来这是篇日记。
「第一次窥视,和绿龙一起吹风的梦」
「第二次窥视,一个人吹风的梦」
「第一次试探,来到他的梦中,没有排斥」
「第……」
「第二十一次窥视,依然还是在森林深处看着少女」
「第二十二次窥视,第一次噩梦,内容是他总看着少女白洁的脸庞上沾满了鲜血,手中拿着一把小刀,哥特式的萝莉装,带着“不好意思”的微笑,在她的身后就是她每天都能看到的黑影。」
「第……」
「最后一次试探,我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会伤害他,虽然我们并没有关系太好但依然还是要靠他帮忙,他提出的要求也出人意料,但是对我而言十分不错,所以我们就这么约定了。」
「结语:他可能爱上了阿艾蜜娅,导致了对他自己的伤害。」
“如你所见,他是一直爱着阿艾蜜娅的,只是我的妻子和他的关系本来就和亲人差不多,所以就无法再更近一步,你的母亲可也是个自私的人呢,毕竟她一直认为摩莱纳会永远守望着她,我可是很吃醋的哦。”
彩色的轮廓向前了一步,轻轻地抚摸了爱丽丝的脸。
“只不过亲爱的,我完成了我的誓约,但是摩莱纳还没有,所以他会被一直约束到被神明强制毁灭。”
“这样对他,公平吗?”
“女儿,这个世界本身都是不公平的,就连梦魇也只不过是他人的一场梦罢了。”
“所以过了多久了呢?自从你们离去了之后。”
“可能十几万年了吧。”
“那我……”
“和摩莱纳一起在尽头活了十几万年哦,只不过一开始你要不断的吞梦,所以摩莱纳他一直马不停蹄的赶往世界各地去收集他人的梦。”
爱丽丝把手伸进口袋了,取出了装有流光的透明容器,不断变化的色彩成就了爱丽丝每夜不同的梦,在这每夜不重复的梦境之中,她学会了憧憬,学会了向往,唯独没有学会恐惧。塔内充满了具象化的碎片,即使是恶灵,也是可爱万分。
“他总是让伤痕遗忘在自己的童话当中,将斑驳遗忘在匆匆,只不过身为代替品的你依然还是要离开他。”
“你的未来由你勾画,你也可以让他仅仅成为你人生的构图。”
“你还有问题要问吗?亲爱的。”
轮廓中显现了宇宙般的深邃。
“还有几个问题。”
……
这里的石窗比之前的楼层都大,可以让黑龙探进去半个头。
恶龙在外面守着,一直不停向内看爱丽丝是否出来。
东边的天空开始露出鱼肚白,即将来临的黎明却带有些许惋惜。
美梦将醒,长夜终尽。
她依然是会带着昨日的歌声,消失在那夜空里。
黑龙当然也想陪伴她一起离开,只不过自己的未来早已扼杀在这白塔之中,在塔内的一直是他,他才是盆景中的观赏品。
门吱吱嘎嘎的响了,爱丽丝走中走了出来,她将自己的头发盘了起来,换了件白色的斗篷。
她一抬头就看到了黑龙,推下了兜帽,微笑着看着黑龙。
黑龙好像是不好意思的看向别处,过一会马上又转回来,龇开牙看着她。
“真是笨拙的模仿呢。”
她轻轻地笑出了声,笑出了眼泪,过了一会用衣袖擦干眼泪,认真地看着卡特。
“卡特,塔的顶上是什么?”
“是梦,爱丽丝。”
“那……”爱丽丝将身子探出窗口,“……你会离开我吗?”
卡特点了点头,这次她看的很清晰。
“怎么样的离开呢?”
“生老病死吧。”
“那到时我还能见到你吗?”
“只要你不丢下我,我就是属于你的。”
“那你可得陪我到世界尽头哦。”
“嗯。”
恶龙从脖子前的口袋里拿出一把木杖和一枚勋章递给她。
“到了八十四层我们就可以说再见了。”
“你还想着阿艾蜜娅吗?”
卡特摇了摇头。
“阿艾蜜娅为我落泪的时候,我可是十分的心疼。”
“阿艾蜜娅虽然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但是守望她的骑士是摩莱纳,而卡特是只属于你的守护恶龙。”
“抱歉,以及谢谢。”
她继续向上走,打开了离开七十八层的门时就意识到,自己是在一直向上走,以及差不多可以看到顶的螺旋。
来到了八十四层的大门前,看着地板上杂乱无章的字符排列出【未来】两个大字。
她看向恶龙,伸出了双手。
每一朵花吐出了一个粉色的小球,逐渐升空,在黎明的光芒中逐渐变淡。
卡特的指尖指引着这些光芒,连成一条条粉色的线,在指尖中缠绕流去,最后全汇集在他的手指上,化作他指尖的一点,随着他手指一指流向即将离开的她。
粉色的光团在她的周围舞动,不停的靠近她,有一些还给粗鲁的“同伴”给挤开了。
她走近去抱紧他的爪子,紧紧的贴在上面。卡特用另外一只爪攀在塔上,改用尾巴甩动指引光芒。
在卡特有规律的呼吸声中,她的嘴角渐渐浮现出了笑容。
“那么,我走了哦。”
“嗯,就在这里忘了我吧,到时可以在那边好好生活。”
“就算你这么说,”她抬起头看向黑龙,“我也忘不了塔内的你了。”
他收回爪子,在空气中游动的色彩被黎明的光芒驱赶。
“卡特,再见。”
“再见。”
即使你的梦再单调,我也会前去拜访的。
她推开了八十四层的大门,通向【未来】。
……
远处的小木屋冒出缕缕炊烟,黎明的光芒照射在这充满可能性的大路,旁边的石头里插着一把剑,有着历史的陈旧,有着昔日的辉煌。
旁边突然传来声响,小草的微语告知一个小男孩的到来。
面带微笑的回过身看着他。
“亲爱的朋友哦!愿意给魔法师指个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