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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真心几何

1.

“山主回来了,快开山门!”

随着一声高亢的叫喊,高大的山门徐徐打开,一队人马驰骋而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着鲜艳红衣的女子,头发高高地束在头顶,瘦削身材,脚上蹬着一双鹿皮靴。

虽然长年生活在山上,但她的皮肤却是白里透红,五官精致小巧,一双大眼睛神采奕奕,若是走在大街上见到了,谁也不会想到这就是名震四方的白峰山山主。

武灵灵在空地上下了马,将手里的缰绳往旁边的弟兄那里一递,带领着几个人大踏步走上木质阶梯,进入一间高大宽敞的大厅。

“山主,请用茶。”一个眼神颇为灵动的小丫鬟走上前来,双手奉上茶盅,随后在武灵灵耳边笑着问道,“听说山主这次满载而归了?”

武灵灵斜了她一眼,素日威凛的表情一松,笑道:“你消息倒是灵通。”

那姑娘听了抿唇一笑,身子躬了一躬:“恭喜山主得偿所愿。”

武灵灵点了点头,朝下面的众人说道:“这次打蒿家庄,诸位兄弟都立了功,咱们的兄弟一个没折损,还带了足够一年吃用的财物回来,吩咐下去,今晚在练武场开宴,给诸位兄弟论功行赏!”

“是!”座下的几个当家都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双手抱拳,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大厅后殿是武灵灵的起居之处,她斜坐在椅子上,两腿交叠,模样不羁而帅气。

小丫鬟小雅走了进来。

“山主,今夜还有得熬,趁现在稍微歇一会儿吧。”小雅说道。

“把他安顿好了?”武灵灵问道。

“安顿好了,就在偏殿里。”小雅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就是……送进去的饭食和茶水一点都没动。”

武灵灵的眉头皱了一下,将袍角一撩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西面的偏殿此刻颇为明亮,午后的日光照进来,洒满一地。

武灵灵刚要推门,想了想,又把手收回来,在门上叩了三下。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武灵灵把眼贴到窗纸上往里一瞧,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形映入眼帘,她的心突然没来由地跳了两下。

“山主,您这是……”身后响起一个怯懦的声音,武灵灵一转头,一个瘦小的喽啰端着托盘站在那里,正不知如何是好。

武灵灵立即站直身子,想到刚才往窗纸里偷看的情景正好被这小喽啰看在眼里,就皱眉问道:“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小喽啰眼中露出惊慌的神色,端着托盘双膝一跪:“小的什么也没看见。”

武灵灵心道这个小喽啰倒是聪明得很,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山主,小的名叫李全。”

武灵灵往前一伸手:“东西给我,你下去吧。”

李全一抬头,眼中有些惊讶,却立即把托盘一举:“是,山主。”“回去跟你上头的人说,以后白医师由你伺候。”

“是,谨遵山主之命。”

看着李全走出去,武灵灵这才转过身,端着托盘一把推开了门。

穿着一袭白衣长袍的人立于窗前,武灵灵一刹那间就想起了四个字:翩翩公子。

正如命簿中所写,第一世她的身份是白峰山山主,老山主过世之后,就让他唯一的女儿接了班,借着几个老人的帮扶,再加上她雷厉风行的风格,不到一年,她就坐实了山主之位。

老山主在位的时候,白峰山打的是替天行道的旗号,可武灵灵心里清楚得很,白峰山山寨说白了就是打家劫舍的匪帮。

可她若只做鸡鸣狗盗之类,怎么可能打动命定之人?想起命簿上的安排,她把手指捏得“啪啪”响。

司命的笔果然狠辣,他把她安排成一个山寨寨主,可她的命定之人却是远近闻名的仁心医师白思明。

这医师能被她打动,除非她有国色天姿不可,可她武灵灵带下来的是自己本来的容貌,清丽灵动有余,妩媚动人……那是半点没有。

武灵灵叹息一声,堆起笑脸走到白衣男子的身后,说道:“白医师,听下人说送进来的饭食你都没动,可是我这山上的野味不合口?”

白思明一动不动。

武灵灵走到他的侧面,因为这次负责劫人的是老三,所以她一直没有仔细看他,抬眼的一刹那,她惊得后退了半步。

他的容貌……怎么和那人一模一样?

“司命?”武灵灵指着他,声音轻颤。

白思明转过头来,眼中冰冷淡漠的眼神都和司命如出一辙。

“抢来的东西,我半点不食。”他说道。

武灵灵突然笑了,臭脾气也和司命一模一样,一股子清高的臭书生气。

如果真的是司命下界,那这一世就有意思了。武灵灵知道,仙人下界,除了玉帝允可,否则都是不带仙界记忆的,也就是说,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对过往完全陌生的司命。

呵呵,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了……武灵灵刚要得意,突然心里一凉,这家伙可是她这一世的命定之人!

司命,算你狠!

武灵灵往旁边的桌子上一坐,双手抱在胸前:“白医师要是不吃不喝在我这里饿死了,那我白峰山岂不是成了人人唾骂的对象?”

“难道现在不是?”白思明眼里浮起一丝嘲讽。

“白医师是远近闻名的大医师,医者仁心。”武灵灵无视他的眼神,继续笑着说道,“我把你请到这里来,一是因为本山主有一个从小就落下的病根,一直不能根治;二来也是想让白医师在我们这里住一段时间,看看我们白峰山的兄弟究竟是不是那打家劫舍之徒。”

“不必了。”白思明说道,“是不是鸡鸣狗盗之徒,我不看也知道,至于给你诊病,做梦。”说完他立即转回了目光。

武灵灵看了他片刻,突然笑了:“今夜白峰山有个庆功宴,白医师若是不想来凑热闹,那就等我赴完宴再来找你。”

她从桌面上跳下来,在白思明的肩膀上拍了两下,笑着出了门。

“灵灵,你这第一世的命定之人竟然是司命星君啊!”刚一走出去,小凡就在武灵灵的耳朵里说,“这就有点麻烦了,你俩可是死对头啊!”

“没关系,他没有仙界记忆不是吗?”武灵灵说道,“话说你熟悉姻缘之术,对这样的人,该怎么打动他?”

小凡想了想,说道:“我觉得,星君尽可施展自己的真性情,必能打动他。”

房门在身后一关,白思明微微侧目,然后从怀里摸出一方白色的绢帕展开,看得出了神。

绢帕上绘有一株桃花树,树下两人对坐共饮,其中一人眉目俊朗,正是他本人的模样,另一名女子却和武灵灵极为酷似。

白思明蹙起眉头。这方绢帕是他画的自己长久以来的一个梦境,梦中的女子俏皮灵动、活泼可爱,但刚才看到武灵灵,他也惊了一下,他的梦中人怎么会是一个女匪徒?

他的手指突然攥紧,将那绢帕一收,重新放回衣内。

等他找到火折子,是时候将这东西烧掉了。

2.

傍晚时分,白峰山的练武场上到处燃着篝火,最高处的台子上,武灵灵和另外几个当家坐在那里,面前的桌案上都摆着菜肴和酒坛子。

这次大胜而归,武灵灵给立功的兄弟们分发赏赐,众人喝酒吃肉,开怀畅饮。

突然,一个瘦小的身影在台子下面拜倒,武灵灵低头看了一眼,竟然是伺候白思明的李全。

“什么事?”武灵灵问道。

“启禀山主,”李全低着头说,“白医师差遣小的过来,说有事要请山主过去一趟。”

“什么?”武灵灵身边的红脸大汉突然吼了一嗓子,“他算什么?也敢劳烦山主?”

“就是!”另一个皮肤黝黑、模样十分精干的青脸男人也附和,“让他自己滚过来!”

“山主,那个小白脸,你何苦求着他?”红脸汉子怒道,“等老子喝完酒收拾他一顿,保管他服服帖帖的!”

武灵灵看了他一眼,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站起身来。

“山主,你真要去?”一个长须男人抬起眼来,“这白思明仗着医术在身,不可一世得很,山主莫要长了他的威风啊!”

长须男子叫作刘眉,是这白峰山的四当家,平日里计谋最多,也是武灵灵比较倚重之人。

但这次武灵灵只是摆了摆手,起身往半山坡的大厅方向走去。

“二哥,我听说这白思明不仅医术高明,长得也是眉清目秀,咱们山主会不会……”红脸的三当家吴堂说道。

“别瞎说,坏了山主名声!”青脸男人斥了一句。

吴堂立即不作声了。

武灵灵喝了不少酒,此刻身形有些微晃,她来到白思明房门前站定,深吸了一口气,又拍了拍衣襟,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没有掌灯,白思明正站在窗前,见她也不敲门,不悦地看了她一眼。

“白医师,找我何事?”武灵灵笑眯眯地在他面前坐下,灵动的双眸在夜色中闪着光。

“我有件事,需要马上办。”

“哦?什么事?”武灵灵来了兴趣,“是不是白医师突然醒悟了,想要帮我诊病?”

她伸出自己白皙光洁的手腕放到他眼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白思明没看她的手,只是递过来一张纸:“我要配一种药,需要这几味药草,你即刻着人到山上给我寻来。”

武灵灵拿过纸来展开,借着月光看了两眼,笑道:“这些药草我白峰山都有,别处还真难寻到,只是我总得知道这药配来给谁吃?治什么病症?”

白思明看了她一眼:“城中百姓。”

“不会是蒿家的二小姐吧?”武灵灵双手抱胸,“白医师之前可是和她走得很近呢!”

“是又如何?”白思明看着她,语气里颇有些挑衅的意味,“她是我的病人,也是城中百姓。”

静了片刻,武灵灵倏地一笑:“好,你说救就救。”

她转向门外:“李全!”

李全立刻推门进来,躬身待命。

“吩咐下去,明天一早派几个兄弟去山上寻这几种药草。”武灵灵轻快地说道。

“是。”

“等等。”白思明却又开了口,“现在就去。”

“这……”李全为难道,“天都这么晚了,大家都在练武场饮酒呢……”

白思明没有说话,神色间却没有妥协的意思。

武灵灵看了他一眼,重新吩咐李全:“传我的令,现在就去,让三当家的安排。”

“是。”李全躬身退了出去。

等他走了以后,武灵灵也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外面太吵,让他们安静一点。”

武灵灵站住身子,拳头握紧了又松开。

这个男人,真不是下界故意给她找碴儿的吗?

回到练武场,武灵灵就发觉几个当家的脸色不太对。

“山主,”吴堂忍不住开了口,“你是不是有点太纵容那个小白脸了?他说采药就采药?老子的人那么好支使?”

武灵灵没理会他,而是看向前方说道:“吩咐下去,所有弟兄都挪到南边山下去,酒继续喝,不醉不散!”

“什么?”吴堂猛地站起来,“每次开宴都在练武场,为啥挪地方?”

“老三,坐下……”青脸男子名叫李刻,是白峰山的二当家,他摆摆手说,“山主做事自有她的道理,你只管听着就是了。”

吴堂哼了一声,转身走了,留下其他几个人一阵沉默。

“山主,老三脾气暴,别管他。”

武灵灵摆了摆手,说道:“老二、老四,咱们带着这么多弟兄在这山上,日子虽然快活,但我们不能总做别人嘴里的匪徒。”

她突然觉得拿到白思明的眼泪不再是当下最要紧的事,她想把当年老山主“替天行道”的愿望做实。

这一场庆功宴开到了半夜,武灵灵最后被几个人搀扶着回到了住处。

小丫鬟小雅连忙走上来扶住她,把其他人都屏退了。

“他那边有什么动静吗?”武灵灵躺在床上,半醉半醒地问。

“没有。”小雅说道,“一直没掌灯,估计早就歇下了吧。”

犹豫了一下,小雅又说道:“山主,你这样护着他,会被其他人说三道四的。”

“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武灵灵的眼睛望着房梁,“我只做我该做的事。”

第二天一早,武灵灵提着一个篮子敲响了白思明的房门。

白思明把门打开,看到她,身体一动不动。

“白医师,你要的药草,我的弟兄们连夜给你采来了。”武灵灵把篮子提起来,脸上带着笑。

白思明垂下双眸,修长的手指在里面翻了一下,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我要的是凤尾七,你给我找的这是什么?”

“凤尾七?”武灵灵一怔,拿起一株药草来,“这个不是吗?”

白思明从她手里拿过药草,往地上一扔:“药草误食,害人性命,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说完,他当着武灵灵的面,“砰”的一声把屋门关上了。

武灵灵看着篮子里的药草,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沮丧。

想要打动这个冰山脸,真是太难了。

她把其他几位当家的都召集到议事厅,把那一篮子药草往正中间一放,目光从其他几人脸上扫过。

吴堂微微避开了她的目光。

“我不懂药材,不知道这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但我知道,一味药不对就会致人死命,”她缓缓地走下座位,“咱们白峰山难道要做那种草菅人命的匪帮?”

几位当家的都不发一言,武灵灵又回到座位上,看向众人。

一阵沉默之后,吴堂突然站出来,一抬下巴说道:“山主,这事是我干的,我认!”

“为什么要这么做?”武灵灵问道。

“我看不惯那个小白脸在咱们白峰山作威作福!”吴堂大声说道,脸涨得更红了。

“山主,”李刻也说,“你把那姓白的劫到山上来究竟有何用处?我们弟兄几个参不透,还请山主明示。”

武灵灵说道:“本山主有疾,需要请他医治,这是其一;其二,我想让世人改变对咱们白峰山的看法。白思明医者仁心,远近闻名,只有收服了他,才能让世人对我们白峰山刮目相看,才能真正对得起我白峰山‘替天行道’的名头。”

她的话说完,几个人都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吴堂说道:“山主,你的用心我们几个明白了,昨天的事我认罪,我现在就去找真的凤尾七给他。”

武灵灵眼中露出欣慰之色,叫住吴堂:“老三,我和你一起去。”

3.

老三吴堂在上山之前靠卖药材为生,所以在白峰山众兄弟中,他算是懂药理的一个。武灵灵和他顺着狭窄的山道一路往山顶走,最后停在一处崖壁前。

这崖壁十分陡峭,高有百仞,壁上石尖凸起,常人想要看到崖顶都要使劲仰起脖子,更别说向上攀爬。

武灵灵看了一会儿,问道:“这上面有凤尾七?”

吴堂点点头:“白峰山上的凤尾七都长在高处,只有爬到最顶上才能采到。”

武灵灵想了想,从腰间解下粗麻绳,在绳头上打了一个结,照着崖壁中间一块突出的尖石甩了过去,绳结精准地套在石尖上,一边的吴堂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武灵灵把绳子拉了两下就“噌噌噌”爬了上去,爬到绳头那里,一只手握着突出的石头,另一只手又往上甩绳子,如此循环往复,在崖壁上慢慢地往上移动着。

半个时辰后,她终于到了顶端,让她喜出望外的是,这里的石缝里果然生长着几株凤尾七,不过,离她站的地方有一段距离。

她一手抓住绳子,另一只手慢慢地往那方靠近,眼看就要够到那几株药草,突然脚下踩空,身体猛地一滑。

“山主!”吴堂惊得往前迈出一步。

武灵灵反应迅速,一把抓住旁边一块石头,慢慢稳住晃荡的身体,吴堂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武灵灵终于采到了凤尾七,她小心翼翼地把药草放进怀里,然后借着绳子一点点地下滑。

下滑比往上爬还危险,一个不注意就是粉身碎骨的后果,武灵灵落下地来的时候,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吴堂一直站在下面伸着手,看到她安然无恙,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担心,一个七尺高的大汉竟然红了眼眶。

武灵灵虽然没什么大碍,但她的手上、脸上都留下了一些擦伤,犹以鼻尖上的那处最厉害。

下了山之后,她顾不上处理伤口,带着采来的药材直奔白思明的住处而去。

“咚咚咚!”连敲门声都带着一丝欢快。

白思明打开了门,看到武灵灵的模样,不由得微微一怔。

武灵灵原本白皙粉嫩的脸上多了好几处或深或浅的伤口,鼻尖上的那处还往外渗着血丝。

“你……”

“凤尾七!”武灵灵犹如变戏法一般从怀里掏出来一把鲜嫩的药草,在他眼前摇晃着。

白思明稍加辨识就确认了这是真正的凤尾七,他自然也知道,这种药草生长在山顶石缝里,采摘不易。

“这次对了。”他的声音略微缓和了一些,对面的人立即双眼放光。

“你亲自去采的?”他又问。

武灵灵认真地点点头。

白思明看了一眼她的鼻尖,终于把身体一侧:“进来吧。”

武灵灵跟着他走进去,见他打开自己的药箱,从里面拿出一个碧绿色的小药瓶递给她:“把这个敷上。”

武灵灵打开药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她有意反问白思明:“这凤尾七虽然难采,但我也没受什么伤,你给我这个是敷在哪里?”

白思明头也不抬:“脸上。”

武灵灵将身子往前一凑,笑意盈盈道:“你怕我破相?”

白思明一顿,本能地想要否认,但见她皮肤白皙,眸光灵动,突然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在担心她容貌有损,他又是不善于掩饰的人,当下便沉默不言。

武灵灵见他不说话,心里更加得意,又问道:“你曾经信誓旦旦说不会给我诊病,现在又给我药膏,算不算食言而肥?”

白思明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伸手要把药瓶拿回,武灵灵却将手往上一扬,灵动的双眸一闪:“既然送我了,怎么能再要回去?”

她拿着药瓶边往门口踱步边说道:“哎,这药瓶还不是普通的药瓶,下面有几个小字,打头的好像是个‘白’字……”

话音未落,背后突然有一阵风袭来,凭着武者的敏锐,她猛一回身钳住身后人的手腕,一个倒转把他推在墙上。

他手腕被她压在头顶,两人的脸庞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武灵灵突然觉得他俩的姿势过于暧昧,便立即松开他,掩饰着说:“不好意思,习惯了。”

白思明垂眸看着她,在他梦中的桃花树下,女子眼神俏皮灵动,天真烂漫;而眼前的她,眼里却充满着不安和警惕,像是时时刻刻准备和仇家拔刀相向。

换作别的女子,正是如花似玉待字闺中的年纪,而她却过着在血雨腥风中行走刀尖的生活。

他心里突然起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武灵灵并没有注意到他眼神有异,她如获至宝般把那个小药瓶放进衣内,冲他粲然一笑道:“我走啦!”

她突然又往他跟前一凑,压低了声音说道:“给蒿小姐配药的时候小心了,凤尾七大补,她那么柔柔弱弱的,当心补残了!”

白思明不悦地斜了她一眼:“你担心太多了。”

武灵灵不以为意,笑嘻嘻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一路上,她把玩着那个小药瓶,想到白思明对她态度有所转变,竟然激动得脸颊发红,这时小凡在她耳朵里说道:“灵灵,你的心跳得好快……”

“有吗?”武灵灵一阵惊讶。

“有,而且你耳朵很热……”小凡哀号一声,“烫到我了!”

武灵灵赶紧去摸自己的耳朵根:“不好意思……”

“灵灵,据我不成熟的经验判断,你这是动情的迹象啊!”

“胡说!”武灵灵压低了声音,“我怎么可能对他动情,他可是司命!”

“司命星君是仙界第一美男子啊!”小凡立即接口道,“再说了,你几百年前和司命星君一起修订凡间武簿,那时候难道没有动过一点心?”

“你在胡说什么?”武灵灵大为震惊,几百年前她和司命的那段往事,仙界无人知晓。

“灵灵,我可是月老殿的灵虫,男女间的情爱都瞒不过月老的。”小凡信誓旦旦,“不过你放心,这件事也只有月老一个人知道,不会传出去的。”

武灵灵轻笑一声:“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不提也罢。”

正往前走着,突然迎面冲过来一个喽啰,见到武灵灵单膝一跪禀报道:“山主,三位当家请山主去议事厅,有紧急军情。”

武灵灵一听立即敛了眉目,快步往议事厅的方向走去。

刚一进门她就感觉到厅内的气氛很凝重,二当家李刻站起来说道:“山主,昨天夜里,五头蛇帮的人打劫了信家庄,放火烧了半个村。”

武灵灵眉头一皱:“村里的人呢?”

“死了百余口人。”

“他们的下一个目标看来是蒿家庄了。”武灵灵的面色有些凝重,“那里比较富庶,百姓也聚集。”

吴堂站起来说道:“山主,你要是担心他们威胁到咱们,我出马当先锋,带人灭了五头蛇帮的人。”

一旁的李刻却摇摇头:“我建议咱们按兵不动,五头蛇帮的人威胁不到咱们,跟他们打也没什么好处。”

武灵灵沉思了一下,转向一直沉默不言的刘眉:“老四,你怎么看?”

刘眉似乎早知道武灵灵会问他,此刻他抬起脸来说道:“山主一直以来都想把咱们白峰山替天行道的名头打出去,之前打蒿家庄,也只动鱼肉百姓的乡绅,绝对不动百姓一根手指头,这次五头蛇帮洗劫了信家庄,山主是想借此机会帮百姓铲除这一大害吧?”

武灵灵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波澜。

刘眉说的,正中她的心思。

她不愿意只做打家劫舍的匪徒。

“不过咱们去打,名不正言不顺,即使灭了五头蛇帮,别人也只会以为是两个帮派抢地盘,会不会对咱们感恩戴德还不好说呢。”李刻提出了不同的想法。

“即使他们不感恩戴德,咱们也得做。”武灵灵说道,“在咱们山头附近屠害百姓,不灭他们心难安。”

“传我的令,老三带着弟兄们半夜动身,在信家庄通往蒿家庄的道上埋伏,等五头蛇帮的人一到就跳出来击杀!我和老二带人随后应援,老四在家坐镇,听候海东青传音。”

“是!”

议事厅里的几人都站起来齐声领命。

4.

白思明的房门口,武灵灵有些踟蹰地站在那里。

她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谁?”

“是我,武灵灵。”她说道。

等了一会儿,里面没有回应,武灵灵自嘲地笑了一下,转身欲走。

刚走出两步,身后的门响了一声,武灵灵回头一看,白思明站在门口,眸光平静。

“何事?”他问道。

武灵灵嘻嘻一笑,走到他面前:“没事,就是想和你聊会儿天。”

她本以为白思明会当着她的面把门关上,谁知门口的人顿了一下,却转身进了屋子,身后的门敞开着。

武灵灵心里涌起来一丝惊喜,跟在他身后进了屋,轻描淡写地问:“我要下山一趟,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带给你的?”

“你要下山?”白思明问,“去做什么?”说完之后他心里有些气恼,为何这么关心她的动向来?

武灵灵的语气却很自然:“下山买些东西,山上也不是什么都有的。”

白思明没有再说话,但他隐隐觉得她没有如实回答,如果真要买些东西,不至于劳驾她这位山主亲自出马。

“欸,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帮你捎给蒿家小姐?”武灵灵凑到他身边,一脸邪邪的笑容。

白思明看了她一眼:“你可以告诉她你打算何时放我回去。”

“好!”武灵灵一笑,“那我就告诉她,慢慢等吧。”

“为什么?”白思明问道。

“什么为什么?”武灵灵不解。

“你把我囚禁于此,只是为了给你诊病?”

“刚开始是这个原因,现在不是了。”武灵灵一脸俏皮的笑容。

“还有什么事,一并说出来吧。”

“真要我说?”武灵灵眼睛睁大,闪着光的眸子显得格外俏皮灵动。

白思明微微蹙了蹙眉,他总是不太习惯她这种目光,好像在有意撩拨他的心弦。

“那我说了啊,”武灵灵靠近他,眼睛眨了眨,“我喜欢你,可以吗?”

白思明猛地转头看向她,表情惊愕。片刻之后,他收回目光,语气却有些僵硬:“不要胡言乱语。”

“我没有胡言乱语,”武灵灵说道,“我很认真的。”

她离他很近,眼睛里射出的光芒异常明亮,白思明突然转身往窗前走去,宽大的袍袖却不慎将桌上的杯子拂了下去。

武灵灵眼疾手快地将杯子接在手里,笑嘻嘻地说:“我还从未见你这样莽撞过。”

白思明脸上有一丝愠怒:“若无其他事,赶紧离开这里吧,我还要配药。”

出乎他意料的是,武灵灵乖顺地点了点头,背着手一脸高兴地离开了。

屋子里终于恢复了安静,白思明拿着险些被他打碎的瓷杯看得出了神。

刚才那一瞬间的慌乱,究竟是因为什么?

他从衣内拿出那方浅色帕子来看了看,画中的女子仿佛更加鲜活了,俨然就是一个武灵灵。

白思明将手心一攥,手指骨节微微泛白。

出了门之后的武灵灵欢快得如同一只鸟雀,步履轻快、神采飞扬,小凡在她耳朵里被颠得上下晃荡,忍不住说道:“你还说你没有动心,你这都直接表白了!”

武灵灵说道:“我这也是为了完成任务,不管怎么样,先表明我的立场再说。”

这么一说,小凡不再说话了,这样的行事风格,确实符合她的性格。

武灵灵走后不久,白思明的房门又响了起来,他心里一动,立即走过去开门,步子竟有些匆忙。

是不是那家伙去而复返?

门开之后,他却有些失落,站在门外的是白峰山的四当家刘眉。

白思明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没有逃过刘眉的眼睛,刘眉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说道:“白医师,在下有些话不知当讲否。”

白思明脸上不欢迎的意思十分明显。

刘眉又笑了一下:“是关于山主的。”

白思明眸中一动,这才让开了一条道。

刘眉朝他微一点头,从他身侧走了进去。白思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觉得这个四当家的斯文有礼,倒是和其他几人不同。

等刘眉在窗前站定,白思明也跟了过来,却并没有请刘眉坐下的意思。

刘眉也不以为意,看着白思明说道:“白医师,我就开门见山了,此次前来,是为我们山主来向白医师求亲的。”

“咳咳!”白思明猛地咳嗽了几声,眼中一片震惊,脸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白,半晌后才问,“你们山主让你来的吗?”

刘眉无声一笑,摇了摇头:“山主并不知道这事,是我自作主张。”

白思明眉目一凛:“你的用意是什么?”

“白医师可能不知道,五头蛇帮的人近日到信家庄洗劫财物,杀了百余口村民。”

“这又如何?难道你们作为山匪也看不过去了?”白思明眼里闪过一丝嘲讽。

“白医师不了解我们白峰山,自从山主接位之后,我白峰山只惩治恶人,绝不动百姓,山主要做的是替天行道。”刘眉说,“上次我们劫了蒿家庄鱼肉百姓的王乡绅,百姓哪个不拍手称快?即使把白医师请上了山,也是以礼相待,绝无半点不尊重之意。”

白思明沉默了片刻,他心里知道,刘眉所说都是真的。

“匪徒就是匪徒,”白思明说,“极力想洗脱罪名,完全是徒劳。”

“山主行事坦荡,白医师果真丝毫不为所动?”刘眉往前走了半步,“明日一早,山主和二当家的就要去伏击五头蛇帮。这件事本来我们不用出手,山主执意要这样做,不正是为了完成老山主一直以来的心愿吗?”

看着白思明陷入沉思,刘眉进一步劝道:“这次我们出手其实是出力不讨好,但如果白医师愿意同我们山主站到一起,百姓之心就会偏向我们,山主不会落下一个女匪徒的恶名。白医师,看在山主舍命为你寻了药草的分上,帮她一次又如何?”

白思明看着刘眉,深眸如同浸在水中的一枚黑曜石。

看着他俊朗的面容,刘眉不禁暗自感叹:怪不得山主对他另眼相看,此人果然是一表人才。

“此事,等她打完五头蛇帮回来再说。”白思明说道。

刘眉听了大喜过望,说道:“此事若能成,也是这一方百姓的大福气了!”说完他朝白思明一揖到地,十分恭敬地道别离开了。

白思明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他本以为她对他说的话是真的,然而听了刘眉刚才那番话才明白,她过来对他表明心迹也不过是想利用他,图他素来行医的名声。

她一个山匪,刀尖上舔血的人,能有几分真心?

他对着窗外冷笑一下,把刚刚打算送给她的一个药瓶重新放进了药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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