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月与秦尚寒均于六十岁先后而终,回到了缥缈间。
女帝并未着急召见姬婉晨和展肃,她在等,等他们消化自扶疏带回来的经历。于教育姬婉晨上面,女帝不愿替她遮风挡雨,她希望以经历代替经验,让姬婉晨由体验中获得新知。当然她并不反对三十三为帝师对姬婉晨的教导,高度的自律、严格的要求、持久的耐力、长远的目标以及艰苦的付出才能造就一位真正合格的女帝。
姬婉晨一直疑惑在扶疏游历时,给与自己最多帮助的霍庭梧到底是谁?遍寻缥缈间没有一位神仙同时下界游历,直到她拥有了白浅凉的记忆才知道,那个始终默默守护自己的背影原来正是白浅凉。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白浅凉默默地做了如此多的事情,姬婉晨真不知该如何回报这位守护者了。
展肃和“白浅凉”将杜夜舟送回缥缈间时,女帝姬念云抽空到朗坤宫同寒玉君一起用膳。
“寒玉君,几日不见,似乎清减了不少。”姬念云一脸关切。
“谢陛下关心”,寒玉君微微颌首,“此次在天丰国的遭遇有些许疑问,请陛下解惑。”
“寒玉君请问——”
“天丰国国君杜夜舟‘帝王招’不知何故,竟在那许断云的手中。此次并未将许断云一同捉拿归案。”展肃双眼紧盯面前的这位女帝。
“‘帝王招’?”姬念云似乎有所疑惑,正要继续回答时,仙侍进来通报:“启禀陛下、寒玉君,射御学子白浅凉求见!”
“今日终于能见到寒玉君这里的小学子了。”女帝抿嘴轻笑了起来。
“白浅凉参见陛下、寒玉君。”“白浅凉”恢复记忆之前,虽说也会行礼,那毕竟是以白浅凉的心态,此时她已恢复记忆,现在要向和自己长着同一张脸的亲妹妹行大礼,心里实在是五味杂陈。
“你就是那个三甲之外的射御学子?”
“正是在下。”
“寒玉君很是看重你,要跟着寒玉君好好的习学。”女帝嘱咐道。
“是!”
寒玉君自“白浅凉”进来就一直在观察着女帝的神情,那日在楚台之上,白浅凉与江煦涵比试剑术时,使了一个招式——“竚眙[zhù yí]”,这个招式正是展肃自创的双人剑法中的一招。当时展肃将此招式教授给姬婉晨之时,未告诉她,这是他自创的,更未告诉她,与之相对应的展肃同时使得招式叫做“回望”,而且他从未将此招式教授给其他人,当时在楚台看到“白浅凉”使出这一招时,他很是震惊,他觉得白浅凉和姬婉晨之间一定关系匪浅,姬婉晨才会将自己授予她的剑法招式传授给白浅凉,因此虽然他心中对于天丰国的“帝王招”被剥离很疑惑,此时他还是把心神已全部放到了面前的两人身上。
女帝自是不知这些,只是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白浅凉”,不知这这“白浅凉”有何能耐让寒玉君对他青眼有加。
而“白浅凉”因礼节所束,不可直视面前的“尊贵”的两位,心中却是起伏不已,真想抓住姬念云把一切问个清楚。
三人此时各怀心事。
“浅凉,此时来觐见,所为何事?”展肃问道。
“白浅凉”差点忘了自己在雅文苑找了个什么理由到他们面前来,稳了稳心神,说道:“回禀寒玉君,那杜夜舟已被我送至改悔所,由雨洗仙君看管。”
“许断云还无踪迹,此人先在改悔所听雨洗仙君的教诲吧。”
“噗——那雨洗仙君的确适合在改悔所,听说进了改悔所的,无论是仙是人是魔,最后在雨洗仙君的教诲之下,都会无比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个个都想跳进那尘虑池中,洗去一身的冤孽。寒玉君还是你知人善用。”女帝笑道。
“陛下过奖。”寒玉君行礼后,转身,“浅凉可是还有其他事?”
“并无,学子告退。”
寒玉君微微颌首。
“白浅凉”退出殿外之后,女帝嘴角又挂上了笑意,“寒玉君我还没好好看看那个小学子呢!你就把他打发走了。”
“可要唤他回来?”
“不必了,看在寒玉君这么想与孤单独相处的份上。”
展肃猛地想起了在沣江边,许断云幻化的姬婉晨说过他们二人并无夫妻之实,难道女帝是为了白浅凉?可刚刚看二人毫无交流,似乎并不相识。
“寒玉君明日要去地璜国了吗?”
“正是,本欲直接去地璜国,没想到在天丰国耽搁了些时日。”
“明日,寒玉君把轻霜也一同带着吧。”
“轻霜?”
“正是,轻霜本跟随子青习学音律,孤想着他年纪终归还是小一些,跟着寒玉君去下界开开眼界也好。”
“好。”“帝王招”一事,既然女帝不愿提,那么展肃也就没再追问,到了下界再暗自查探也可。只是不知这女帝,让他带着白浅凉和陶轻霜一起下界是否有别的意思。
其实最近,展肃心中一直有些疑惑,他与姬婉晨一同长大,虽未明确向姬婉晨表白过心意,但是他知道她一定是了解的,更何况姬安荣一直有意将展肃培养成姬婉晨最可靠的同伴,让二人从小就一同在三十三位帝师那里听训。自从神魔大战姬婉晨身受重伤被自己救回来后,面前的这位女帝似乎就有了变化,虽然二人业已成婚,但她对自己却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如今她对自己时而嘘寒问暖,时而不理不睬,让人实在捉摸不透,儿时虽然二人不是黏黏糊糊的相处,姬婉晨还时常捉弄他,但与现在的相处模式真是大不不同。不过女帝身受重伤的事情,让他内疚不已,自己承诺的要保护好她,始终是食言了,因此女帝后宫的事,他从不过问,虽然他自儿时就认定姬婉晨不会是一个博爱的女帝。
“白浅凉”并未听到女帝与展肃的对话,她还在回味第一次见到的这个妹妹,看似毫无心机的样子,和她想象的似乎很是不同,她感觉这个妹妹很是单纯,心中突然涌出了很多的愧疚。毕竟自己是在母皇膝下长大,这个妹妹在暗无天日的深海之中,过得一定很辛苦,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女帝之位给她这位妹妹也未尝不可。
此时,姬婉晨脑中突然闪现出寒玉君展肃的脸,展肃——已经与姬念云成婚了,这是事实了,自己不应该在习惯性的想去依靠他了,以她对展肃这么多年的了解,她知道寒玉君不会背叛自己,只是就算她把母皇和白浅凉一众人等救出来,她和展肃之间也只能止步于此了。想到这里,姬婉晨心中猛得一紧,只是她此时已无暇顾及这些情绪,她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做。
回到雅文苑,姬婉晨见到了白羽,他现在成为了姬婉晨与狐族重要联系人,她需要有人在缥缈间留意姬念云的动向。
“白羽,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缥缈间有何动向?”
“回禀陛下……”
“无须如此,还是同从前一般唤我‘世子’即可。”
“遵命。”白羽一改往日的讪皮讪脸,一脸严肃认真,“近日并无魔族中人到访缥缈间,也无其他甚为重要之事。只是最近女帝陛下比较宠爱新晋的良人陶轻霜,现已被晋为公子,搬离良人居所琼轩,入住了品竹轩。传闻他是入主六宫的热门人选。我曾远远的看过那位良人,气质清净,确如传言般与寒玉君十分相像。”
“与寒玉君十分相像?”
“正是。那日寅级评试,月朗、风清、露重三位仙界便将赌注押到了这位陶轻霜的身上。”
“赌注?什么赌注?”姬婉晨一脸震惊之色。她印象中的缥缈间仙君们行事不说一板一眼,但也决不会有赌博这种陋习出现。
“据说是烟微仙君从尘劫所轮回了一趟,带回来的新鲜玩法,仙君们认为大战已结、四海升平、魔族臣服,他们也甚是无聊,于是聚在一起喝酒,喝到兴起时,从尘劫所中任选一个门下届历劫,看谁的运气好或者看谁比较惨……”
“放肆——”姬婉晨十分愤怒。因四海生平,仙道玉律又十分完善,缥缈间的神仙们多年来无事可做,平日里下棋、斗诗者甚多,但因姬安荣御下严格,倒也没出过太大的乱子,之前与魔族大战之时,姬婉晨就隐隐的感觉缥缈间的整体仙力与魔族魔力缩小不少了距离,本打算战后好好整顿缥缈间,没想到如今这个好妹妹当政,竟然完全放任不管,弄得缥缈间乌烟瘴气,尘劫所竟成了仙君们玩耍的工具。
“此事,寒玉君有何作为?”
“寒玉君似乎不知缥缈间这种风气泛滥,他手下众多仙官还同之前一般自律自省。”
“你说那陶轻霜和寒玉君十分相像?”
“正是,言谈举止十分相像,或者是与之前的寒玉君十分相像,但不若如今的寒玉君冰冷,他在女帝面前甚是爱笑。”
“冰冷?”姬婉晨从未将冰冷一词与展肃联系在一起,在她面前的展肃从未冰冷过。不过,最近与他相处,似乎是个冰冷冷的人,不管是习剑还是点拨,从不愿多说一句话,也从未多看别人一眼。“明日,我仍会继续跟随寒玉君一同下届游历,你继续在缥缈间留意哪些仙君染上了陋习,哪些仙君洁身自好。”
“是!”白羽说完,退下了。
“白浅凉”要休息了,刚刚升腾的内疚之心、让位之心,现在已所剩无几,感情上觉得对不起妹妹,但是三界的平安始终是姬婉晨的使命,决不可擅动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