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佩并没有像昨天一样迟到,那个烦人的闹钟最终还是把他成功地叫醒了。早自习还是跟往常一样,平淡无奇,江子佩做着做着习题就过去了,并没有感觉到一个小时的早自习有多长。雨如愁在旁边磕头磕了一个小时,她感觉一个早自习非常的漫长。当下早自习的铃声响起后,雨如愁再也坚持不住,直接趴在了桌子上进入梦乡,江子佩在做眼保健操,保护自己的眼睛。江子佩做完眼保健操后,向班级前面看了一眼,语文课代表正在前面发昨天做的试卷。语文课代表名叫吴缱绻,他个子高,眼睛小。双颊如红枣,声音有点吵。下课会吵闹,上课困了也会睡觉。在江子佩的印象里,他是一个很洒脱的人。吴缱绻发到了江子佩身边,看到了雨如愁还在桌子上熟睡,没忍心叫醒她,便都把试卷给了江子佩。江子佩可不在乎雨如愁睡得香不香,直接把她拍醒,在她一脸错愕中把她的试卷给她。
雨如愁朦胧之中收到了自己的试卷,她看到了试卷的得分,原本还残存的睡意一瞬间荡然无存,这个分数和她预估的分数有些不一样啊。江子佩看到她表情有些怪异,像是考试考砸了。雨如愁仔细看了一遍试卷,发现自己的客观题做的很差,错了好几道,不过这些都是在意料之中的。她又看了一遍主观题,发现主观题的得分和自己相差的有点远。雨如愁仔细看看了自己的诗歌鉴赏,发现主观题主要是这个题目丢分最多,她有些不明白,她感觉自己写的很正确啊。雨如愁瞥了一眼江子佩的试卷,发现他的主观题竟然接近满分,于是她便将江子佩的试卷抢过来,看看他的诗歌鉴赏怎么写的。江子佩对她这些动作无动于衷,似乎早已经习惯了。
雨如愁看完了江子佩的答案后,对江子佩说:“为什么会这样啊?”江子佩见她指着的题目是一道诗歌鉴赏题。诗歌鉴赏题目可以说是最难的题目,也可以说是最简单的题目。如果出题人选了一首简单的诗歌,那就很容易得高分;如果出题人出了很难的诗歌,比如李商隐的诗,那可就让人难懂了。但这次诗歌鉴赏出的是一篇词,是李煜的《破阵子》:“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离别歌,垂泪对宫娥。”江子佩很纳闷,这首词的思想感情应该很容易看出来的,她怎么会答不上呢?江子佩将她的试卷拿过来,看看她是怎么答的。
看完之后,江子佩对雨如愁说:“你确实不应该得分。”雨如愁不服,问:“为什么?”江子佩答:“你说李煜思乡,思念亲人,这就已经大错特错了。李煜身份特殊,他是一个皇帝,有谁敢跟他做朋友?身为九五之尊,天下都是他的,他又怎么会思乡呢?他思念的是江山社稷。”雨如愁嘴硬道:“这跟我的答案还不是一样的?”江子佩说道:“怎么会一样呢?”雨如愁说:“就一样啦。”江子佩没继续接她的话,而是自言自语道:“我很喜欢这首词的,这首词体现了李煜的一个很矛盾的人设。”雨如愁好奇道:“怎么矛盾了?”“上阙写李煜过往的生活,不难想象出,李煜过去的生活很滋润,是一个风流皇帝。可他亡国之后,表现出的又不是那种胸无大志的如阿斗那样的亡国之君的模样,这个人确实是很矛盾,你该评价他风流才子呢?还是无奈帝王呢?”江子佩悠悠说道。雨如愁说:“可能是亡国这件事让他成长了。”江子佩点了点头,并说:“也可能是他的性格本身就是双面的,他有着励精图治的帝王的一面,也有着浪荡的风流才子的一面。其实每个人的性格都有两面性,只不过我们没有发觉罢了。”雨如愁疑惑地瞅着他,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江子佩说:“人是很矛盾的,每个人都有着截然相反的性格。就像光与影一样,面对不同的人或事,我们会用自己的一种性格面对,而这种性格就是光,另一种性格就是藏在光后的影,我们每个人都是双面的。”雨如愁问道:“那我也是双面的吗?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江子佩说:“你平时总是大大咧咧,看似活泼开朗,难道就没有感伤的时候吗?”雨如愁听他这么一说,想起了自己独自在家的场景,那时候自己确实很孤独,很无助。雨如愁没有回答江子佩的问题,而是反问江子佩:“你平时都很听话,很老实,甚至有一点懦弱,你心里就没有抗拒过自己不喜欢的事吗?”江子佩也没有回答,他自己太清楚了,自己的心里很抗拒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
两人都没有继续说话,反而很安静地观察着其他人。江子佩在观察吴缱绻,这个人看似很洒脱,好像什么都可以看得很开,但想必他也有着小心眼的时候。雨如愁再看游星桥,她的脸色已经好了不少,看来已经渐渐从“小星”的离开中走了出来。游星桥平时给人的感觉是很温柔的,那她是否会有野蛮的一面呢?雨如愁忽然发现,一个人了解的大概就够了,如果想把一个人了解透彻了,那实在是太难了。雨如愁问江子佩:“每个人都是双面的,那要怎样才能大概了解这个人呢?”江子佩说:“每个人是双面的,也是统一的,面对不同的人和事,他会将两个面自由的反转,我们是可以看得清的。”雨如愁继续问:“如果一个人总是以自己的一个面示人,那是不是就不值得交往?”“不是,如果有人经常以一个面示人,那这个人或许心里有一点问题。”江子佩说到这,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雨如愁也没有继续问,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江子佩晚上回到家,并没有做习题的打算,他打了一套太极拳之后,就坐在椅子上沉思。我的另一面,已经被我深深地埋葬了。我就是以一个面示人的人,我这种人可能注定就会被孤立吧。雨如愁回到家里,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视,但她同样没有做习题。她躺在沙发上,“曲肱而枕之”。她认为自己是一个只用一面示人的人,像她这种人,就不应该有真正的快乐吗?
这一夜,两个单面人沉思,无数双面人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