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后之言,自然都是胡言乱语,夫君不必记挂在心上。”迎雪看着他凑过来的脸,一时脑热,差点忘了自己已经想好的说辞。
“你脸红了,你在撒谎。”
迎雪暗自叫苦,撒谎是撒谎了,但脸红实在是因为他凑得太近了呀。
“你不必担忧。”
“啊?”
“你不必担忧。”昭和重复了一遍。“我没有婢女需要经过你同意的。”
“哦,好。”她尽力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暗喜。
“但是你为什么很难过,为什么不想理我?”这是第二个问题。
“我…我以为你因为嬷嬷的事在跟我生气。”“我为什么要因为嬷嬷而生你的气?”昭和有点不解,女人的思维一向这么奇怪的吗?
“因为我,你当众训了嬷嬷。”迎雪睁大眼睛,“你真的不生气吗?”
“我怎么会因为下人的事而与你生气,况且是嬷嬷给你的难堪。”昭和回答的一派坦然的样子,完全否定了迎雪这么久来的猜测。
“那你为何第二天避而不见我?”迎雪的心情,现在简直是雨过天晴,就差站在桌上跳一支舞庆祝了。
“因为,因为我的手扭了,左手,从床上不小心摔下来扭的。”昭和吃力地抬起自己的左手,“本来要好的,昨天你一压,又有些严重了。”想要安慰的语气,还特意将左手抬到她面前,让她看看昨晚她的“战果”。
“真是不好意思。”迎雪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左手。
他快速的把手臂缩了回去,念了一句“痒。”
此时,迎雪觉得头已经不痛了,身子轻飘飘的,像吃了什么万年大补药一样,容光焕发,精神奕奕。
在回去的小道上,在无数次以落寞的背影为结尾的那条小道上,她哼着歌儿,一蹦一跳的,连砸到她头上的枯树枝,她都捡起来热烈的亲了一口。
她这么高兴,大致是因为夫君跟她说的,“你说的那个送饭的婢女吗?你看,她从来只是等在外面。”
又或许是他说的,“你要记住,你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除了我能训你,任何人不能给你难堪,你是我的妃,不必受外人的气。”
还有,他最后说的,“你明日开始就能见到我了,以后不要胡思乱想着什么了。”
莫儿看见她这喜庆回来的气派,连忙拉住她,神神秘秘的问“昨夜,昨夜你是不是醉酒去了六皇子那里,今天下人们都在议论。”
刚想问发生了什么,但看夫人这得意洋洋的小表情,也猜到了八成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夫君都和我说了。”
“说了什么?”莫儿好奇的凑上前。
“说了,他根本不讨厌我啊。”迎雪掩面跑进屋子,留下迷惑的莫儿。
就说一句不讨厌,夫人她就这么开心了?还是小孩,也太好满足了。莫儿摇摇头,去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迎雪回到屋里,破天荒的睡了一场午觉,这午觉是她这一个月以来睡的最舒服的一次,在梦里,有一双温柔的大手,抚摸着她的头,哼着什么让她入睡,她不记得那个声音说了些什么,只觉得在那一刻,她的内心无比安定。
她从来都是这样的人,她渴望被爱,渴望被关注,谁对她好,她就会对谁双倍好,谁爱她三分,她就会爱回去十分,多年之后她才发现,这种危险的心理,总有一天,会将她引爆,殆尽。因为一旦有人让她伤心,她也会千百倍的还回去。
她喜欢六皇子,所以六皇子对她好一分,她都会全身心的投入。那个人伤害了她,她也会像发了疯似的要将他寻出来。
她要找到他,将他的耳朵割下,眼睛挖掉,让他尝尽世间的所有痛苦,让他挫骨扬灰,让他永沉黑暗。
在七岁那年,她偷偷把玩着娘亲最珍藏的那串项链,上面吊着的,不过是一款破木头,还刻着丑丑得狮像,她不知道母亲为什么那么喜欢,不许她碰,明明父亲已经给了她许多值钱的物什,满盒子的珍珠项链都是一等一的佳品,母亲也不见得稀罕到哪里去。她乘着母亲没来,细看着那串项链,把玩着,将它甩来甩去,只听啪的一声,项链甩远了,等她再次拿到手时,已经变成两半了。
她哭丧着脸,不知道如何是好,远远的,听见了靠近的脚步声,迎雪脑袋一炸,只慌忙着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慌忙跑进娘亲的衣柜里,透过衣柜缝隙,看见娘亲进来,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娘亲的表情。
娘亲先是呆坐在那,然后泡了一壶茶,她看见娘亲的眼睛有些泛红,是娘亲已经发现自己摔坏了项链吗?不会啊,她看看还握在自己手上的项链,否定了这个想法,但是娘亲的表情怎么那么悲伤?
娘亲突然起身,找来纸和笔,开始写些什么。
娘亲很喜欢写信,却从来不寄。
突然,剧烈的破门声,不,不是从门,是从窗发出来的声音,一个黑衣人进来了。迎雪有些不知所措了,这个人是是谁。
“你来了。”娘亲望向黑衣男子,平静的语气,不像是惊讶的样子。
黑衣人二话不说,突然猛的上前,疯了一般的摇晃着娘亲,喂给娘亲什么东西,娘亲嘴里呜咽着,不断挣扎,想要推开他的手。
“你放开我娘!”
她从柜子里冲了出来,用尽全力想把男子推开。此时的母亲,像玩偶一样,被他掐住,已经动弹不得了。
她撕破喉咙,哭喊着,用自己单薄的身子不断撞着男子,她叫的声音太大了,男子开始显得有些慌张,他终还是放了手,她看见娘亲像纸片一样,无力的倒下,咚,的一声。
她跪在地上,抱住了母亲,躺在她怀里娘亲,嘴角慢慢淌出血,娘亲想要摸摸她的脸,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雪儿。”这是娘亲用尽力气,嘶哑的声音,唤了她最后一遍。
她看见黑衣人慌忙的从窗户逃走,她看见,自己的手上,染上了母亲的鲜血,从那时起,她的眼里开始充满绝望,悲伤,还有仇恨。
爹爹说,娘亲很疼她,从来舍不得让外人照看她,她从小没有乳娘,都是娘亲一手将她带大。
“你还记不记得你娘亲教你跳舞,写字的时候了?”爹爹问她。
“不记得了。”迎雪回答。
“你七岁的时候生了场大病,忘了你娘亲了。”爹爹摸着她的头,“没有关系,你只要记得,娘亲很爱你,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