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布鞋轻轻的碎响流过街头。兰星凉匆匆从大学城区一直走到城郊,两三公里路途让她额头细密地沁出汗滴来。她的肩上挎着阴丹士林蓝材质的单肩电脑包,随着她的步伐晃动。
急匆匆地走过街道,她像在逃避着什么,又像在躲着什么无形的东西,总是走在巷子里阳光照不到的阴影下,才能感觉到一丝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她转了个弯,走向无比熟悉的街道。普普通通的水泥路面无处不有,几乎能通向所有人烟所在的地方。道路两旁一路有树,主干不粗,但树叶都向路中央上方集去,密密麻麻交错在一起,遮住了许多本应有的阳光。
路左旁有许多拱出路面的细小水管,日久年深已经发黄,水管边时常流着浅浅一层污水,但没有任何人会在意这些看惯了的街景,大家都在忙碌,忙碌着经过日复一日的余生。
这里是城郊的大学生集宿公寓区。相对校区宿舍,这里相对自由,价格也低廉,形形色色的大学生都会来这里居住。有国本也有专科的,也有部分职高生,像极了混居的学生宿舍。各式各样的校服挂在窗口,女生的散发着洗衣粉的馨香,而男生的往阳台下滴答滴答淌着水珠,有些挂得七扭八歪。学生公寓高矮不一,新旧各异,互相交错。
兰星凉走近一栋外观稍为淡雅的公寓,“扶桑青年学生公寓”的绣金字体漆在楼身,已有些褪色。她进入电梯,升上七楼,走进了门牌号C701的房间。
在狭小而逼仄,但布置得还很清新的出租屋里,兰星凉有些无力地躺在洁白的床单上,觉得胸口痛了一阵。无意间摸到脖子上有些发肿,她甩了甩手,别开头,拿起了手机。
真是麻烦,她无可奈何地想,还有些微微发烧,多希望快点退烧啊。不知为何,她开始有点烦躁。
微信突然响了一声,是来自“附近的人”的打招呼。一个高大的阳光男孩儿,抱着篮球,朝着她明朗地笑。
“你好啊,附近的小学妹。”
兰星凉静静地看了屏幕一眼,头晕晕的很难受。嗯,行,大她一岁……倒还是个不错的对象,她苦笑着想。
“你叫什么?”兰星凉回了一句,算是默许了他的交友请求。
“我叫陆祈光,是祈求光明的意思,我愿光明普照世界,还希望护我所爱的人周全。”那头是男生发来的语音条,声音如阳光融化般温暖,犹如他在屏幕那头,笑得眉眼弯弯。
“我是兰星凉,南开大学计算机工程系大三。”兰星凉伸出纤长的手指飞快地敲出一行字。
“985院校啊,太厉害了吧。我还没那么强,毕业在首都师范大学,是中文系的。”对方的语音条又发了过来,依旧温暖的声线像太阳的余光。
兰星凉无声地勾起嘴角。南开大学并不仅仅是“太厉害了吧”,还是无数个困到双眼流泪的夜晚,是几千章写到她腰酸背痛的困难习题,是她红着布满血丝的眼换来的高考理综三科物化生,百分制平均90分。
高考635分,国家重本大学,国家重点985工程院校,这是她苦苦熬出来的荣耀,其间的辛劳,零零散散,不胜其烦。好在她理科基础很好,换了基础差一点的学生,竟足以崩溃。
这都是高考之前的事情了。今年她已经大三,那段记忆虽然令人难忘,却渐渐变得遥远,就像身上的伤疤结了痂以后,摸着新长出来的皮肤,可以回忆,但却再无法感觉到直接的痛苦了。
“学长,过奖了吧。”她感觉没有什么力气打字了,于是便发了一段语音过去,“你的大学是省重点,这个系分数也不低,你谦虚了。”
陆祈光轻轻地笑了起来。“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毕业啦。在北京读大学的岁月虽然美好,但是水远山高,我现在很少回忆以前的事情。”
末了他又说:“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小师妹应该要休息了。我送你一首我最喜欢听的歌曲给你吧。”
兰星凉忍着发烧的难受,等他回复。陆祈光很快发来,她点开一听,是《白衣少年》。
清澈的女声流淌入耳,像一条护城河奔涌流遍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纵使这房间像一座密不透风的城池,但在流动的歌声里,也平添了千百倍的生气。
她仿佛也看到,她的白衣少年也在风里,逆光而来,而他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模模糊糊难以辨认。她挣扎着,努力去看,却一下子脱力,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夜雨。天凉了,在深夜里,冷雾沉沉,渐渐落满了窗上。
兰星凉依稀觉得脸烧得通红,额头滚烫。手机的屏幕亮起了微弱的荧光,是他发来的信息:
“小学妹,天凉了,要懂得盖好被子。睡前千万要关好门哦,听说喝些牛奶再睡更好。我还要复习自考研课程,晚安,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