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花香化作樱粉色的实质能量破散而去,盘龙剑在始祖凤凰身后犁出万丈的翠绿壑沟。
绫儿身形倒退数步,青丝摇曳撩人眼目,却遮不住眼瞳中赤橙的火苗烧灼梵天。十指相扣,魔力吹佛起一道惊鸿弯月。
弯月破殿,飞掠疾驰。
佩恩惊惧之余,慌忙停步侧移身躯,盘龙剑死死抵住胸前,宫殿地面的玉石竟是在他挪步倒退时骤然龟裂,似乎是巨人从天而降,一圈砸出万丈深渊。
“该死的,火系魔法怎么会这么强?!”佩恩竭力抵御着弯月前进的步伐,额前冷汗还未落地便已在阳炎的烘烤下发出嗤嗤嗤的沸腾声,疼得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敷在额头上。
他心中的骄傲越是盈满,此刻的不甘与愤怒就越是狰狞。
走在地风双系筑起的康庄大道上的天才魔法师,被不知哪里闯出来的乡野女人轻松超越,这何止是耻辱,更是对佩恩自尊心的践踏!
“怪物,怪物!”佩恩体会到两者的差距,脸庞逐渐扭曲变形——明明都是天阶的层次,为何弯月中的能量庞大到犹如汇聚了整个太阳的威能,而他只能做到翻山填海、撕裂空间?
人的认知一旦被颠覆,离疯狂就不远了。
嗤啦——
在佩恩思考之余,不堪重负的盘龙剑忽地传出细微的破裂声,龙身兀自黯淡几分,古黄色龙舌托起的龙珠在此刻倒是显得较为夺目,之中人影也愈发清晰。
“不好!”佩恩脸色更为难堪,他心知肚明,若盘龙剑被毁,自身的战力会受到何种幅度的削减,更何况,对方连天之域都未曾展开,战局都已然呈现了溃败姿态。
求饶?佩恩莫名蹦出这么个念头。
旋即,他又自嘲地将懦弱的想法抛开!
开什么玩笑,堂堂地风双系的宗师向一介女流求饶。况且就算是求饶了,对方会原谅宽恕他么?
佩恩无奈咬了咬牙,颇为犹豫地探手入怀,扔出一张六面黑晶体的菱形状卷轴,惨笑道,“是你逼我的,女表子!”
卷轴封印被解开,一股难以名状的狂风席卷空间,所过之处,法则的概念都被改写了。佩恩的左手更是在抛出卷轴后,血肉溃烂地与肩膀分离开来。整个过程连贯得比眨眼的功夫都快上千百倍。
地面燃起黄色火苗,不再坚硬,亦不柔软;风沙停止呼啸,透明的空气化作模糊的天幕阻滞着视野,发出吱嘎吱嘎的啮齿声,灰色液滴从空气中流淌,滴落到大地上,顿时间,火苗被催化成滔天炎柱。
炎柱中忽地探出三颗头颅,头颅样貌古怪,像是天狗与蟾蜍的杂合体,柔软到令人作呕的唇瓣上长满了疙瘩,耳垂上的羊角状棕色生物发臭腐烂,尸糜气息触碰到宫殿的檐角与玄门,瞬间将它们溶解成剧毒的灰水。
空间内的魔力在某一时刻,忽然切断了与世界的联系,归于虚无之境。
“这是?”绫儿豁然抬头,望向古老神袛般的怪物,波澜不惊的凤眸中,罕见地流露出了一抹难以置信,惊呼道,“天煞的气息?”
为什么世界上还留存有天煞的残余?!
没有人比她再熟悉天煞了,也没有人比她更切实体会过天煞的恐怖,以一言简概之的话,那是发生在数次轮回前,即九千年间,世界承受的万劫之源——也是被后世无数的贤者们以血肉封印的扭曲历史。
“你从哪里得来的卷轴?!”凤凰呵斥质问道,回应她的是佩恩癫狂的笑容,以及他曲解融化开来的白骨身躯。
卷轴破碎,直径超过百米的头颅拧动,超凡的魔力汇聚成无光无声无形无魂的俱灭射线,朝渺小倩影喷吐贯射而去。
在毁灭到来之前,天煞的头颅已经缩回到了升腾炎柱中。显然,即便是天阶魔法师,也只能让它提供一次协助而已。
须臾过后。
一切都被湮灭在腐蚀的黑暗中。
除了盘龙剑...今已是盘龙张的杖首出,那颗剥落的龙珠。
龙珠孕育着纯粹祥和的光芒,残破不堪的一具躯体被投影到地面上,躯体缺了一只胳膊,缺了一条腿。
“吾主啊,请赐我新生。”深渊中,一片埋骨地里,佩恩的尸首倏然睁眼,孔洞的眸子中无一物,但强烈的怨恨驱使着毒气与虫蛊从尸堆中蔓延,它们灵巧地越过脊椎骨的阻碍,填满了佩恩空洞的瞳孔。
然后彻底陷入癫狂!
......
星尘的心脏剧烈不安地跳动起来。
“出什么事了?”他不顾痉挛抽搐带来的伤痛副作用,挣扎着起身,望向遥不可及的天穹,喃喃道,“莫非是绫儿姐......”
“不会的,不会的,”星尘狠狠拍了拍脸颊,迫使自己镇静下来,“她比那老头子强多了,不会有事的。”
百鸟倏而哀鸣,成群的魔兽从林间各处涌出,其中不乏记载在古书中、赫赫有名的凶兽。
但它们拟人化的神情却是无比的落寂,像是有着无比珍贵的宝物要离去的悲伤,更像是贯彻的信念即将被摧毁的茫然。
“究竟是......”星尘望着身旁不断靠拢、将延长沟壑堵塞的兽群,心中惶恐更胜,额前的‘生锲’跳跃着不详的绯红色。
“恶魔。”轻描淡写的话语回答了他的疑惑。
“恶魔?”星尘呢喃咀嚼着熟悉又陌生的词汇,猛然抬起头,望见通体晶红的狮身人面魔兽正拍打着火烧云般的双翼,降落到他的身后。
“你是...原来是你啊......”星尘微微眯起眼睛,眼前的魔兽留给他的印象委实不算良好,过去几年里,绫儿正是请求眼前的这头狮子,帮助星尘进行的体能训练——为此,星尘没有少挨揍。
“炎晶狮皇。”
“是我。”魔兽口吐流畅的人言,说道,“叙旧就不必了,凤凰大人身边的小子。”
星尘没有去计较拗口的称呼,像是抓住了稻草般,焦急地皱眉问道,“你刚才说的恶魔,具体是指什么?”
狮皇解释道,“恶魔的本名叫天煞,是九千年前世界的劫难开端。此处的它,虽然只是天煞残渣的能量,但依然是极为可怕的怪物。”
“我能感觉到凤凰大人正在与天煞交战,尽管她可以独自战胜天煞。”话说到这儿,狮皇有些暴戾地哼出一口晶火,“但你们人类打造的魔导具会让......”
“别跟我说废话了!”星尘焦躁地又爆了粗口。
他之前竭力不去往最坏的方面考虑,更不想听到有人当着他的面说出‘囚神镯反馈的致命伤会杀死始祖凤凰’这种糟心的话。
“需要我怎么做?”星尘话语间带着阴冷的杀意,正色问道。
得到的回答是一股扑面的灼炽气息。
狮皇与星尘对峙了片刻,凶瞳几乎贴到了星尘的鼻梁骨上,只要这只魔兽稍一发力,立刻能将他挫骨扬灰。星尘甚至感觉到骨头不堪灼热,发出了溶解碎裂的‘哗啦’声响。
这是炎晶狮皇的考验,他接下来需要眼前小子做的事情,所需承受的痛苦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如果青年在现在打退堂鼓,它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夺走‘生契’,去救助瑞兽。
但星尘不退反进,无形的杀意与决心笼罩着青年,让他披荆斩棘,无所畏惧。
一人一兽互不相让。
星尘眼前的血肉渐渐被狮皇的呼吸炙烤模糊,猩红色的血液挂在眉毛上,可他的眼神中毫无惧意。
炎晶狮皇终于确信青年并非一时冲动的戏言,他这才郑重开口道,“用凤凰大人给你的契约集结我们魔兽的力量,打开空间的连接缺口。”
“然后我会前去他们交战的领域内,帮助凤凰大人。”
“我拒绝。”星尘冷冰冰地回答道。
干脆的话音未落,炎晶狮皇怒吼一声,声波摧垮树木,震碎巨岩,惊起瀑涛。
然而它没来得及质问,彻骨的寒冷已是从深渊中迈步走来——
像是死神在唱着挽歌。
“谁敢动我姐,我就亲手杀了谁。”魔力噼啪作响,星尘的眼瞳中,朦胧冰雪结成万丈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