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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似此星辰非昨夜

“黑夜的卑微在于,不管你喜不喜欢,

它都会到来。”

**

这伙陌生来客经过村口时,采珠女听得动静,立即起身下床,隔着窗缝望见了他们,遂开门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铸魔团!”

“啊……”采珠女脸上惧色未定,就被一人掷出的利剑刺中了胸膛,便闷哼一声,霎时倒地而亡。

**

铸魔团阴沉着脸,继续向村中急进。捏泥人耳背,未听得外头动静,只管拥衾酣睡,却能安然无事。转眼间,铸魔团已掠过泥人店,忽见乐师盘坐于屋前,双眼微闭,呼吸吐纳;一人便将剑掷出,飞至乐师眼前时,只听得一声脆响,那把剑被猛地挡去,溅落在了远处。

乐师骤然睁眼,便见沧楉一袭青裙飘落在了屋前。她踏晨雾而来,风姿绝世,明丽飒爽,洁净的双脚尚有清凉的露水。

**

铸魔团细细审视着她,断然道:“就是她!聚星通灵者,杀之。”

所有人即刻蓄力,蜂拥而上,如恶狼般冷酷的眼睛,如飞石般凌厉的攻势,顷刻已至沧楉的跟前。

沧楉眸光沉静,长袖蓄势一挽,便已将剑拔出,遂跃至高空,躲过了铸魔团的杀招。但见她飞身一纵,以倏忽的身影凌空掣下,数道剑气随即刺落、向铸魔团们的双眼剜去。众人被这气势震住,竟未能挪动身体,只好匆匆以剑格挡了沧楉挥落来的剑气。

**

恰在这一瞬间,沧楉身形极快,已掠至众人身后;目光冷峻下,执剑震震如飘影,一道道凌寒剑气便朝着铸魔团的头颅刺去。但听“哗啦”的沉闷声,似暮鼓传音,回荡在了绯光树影间。

剑气划破了众人的头皮,未见有血光,只见头皮被骤然撑破,崩散为碎片,再望去,眼前竟是一具具露出原形的,凶恶魁梧的魔者。

**

在沧楉远离故土的那日,铸魔团移山将天泽镇掩埋,此举不但耗费了他们大半的魔力,更使其踪迹暴露,而遭到了凤灵军的追杀。侥幸逃脱者寥寥无几,只得寻些深谷巨壑,隐迹闭关,苟延残喘而至今,其境界也远非当初可比,只堪与初阶修灵者势均力敌。

沧楉暗自心惊:难道这些怪物就是行踪诡异的铸魔团?天泽镇就是被他们覆灭的!

她心生愤慨,紧紧地握着剑,恨不得将他们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姑娘,你要当心啊!”乐师挺起身喊道。

**

铸魔团的身躯膨胀了数倍,手中剑对他们来说已不盈一握,遂纷纷弃了剑,挥舞拳脚就朝沧楉扑来。

相较于沧楉的身形飘忽,铸魔团虽然略显笨拙,但是剑砍在他们身上不痛不痒。沧楉只能竭力闪避,向村口掠去,以避免铸魔团伤及无辜。

铸魔团拽下崖石,拔起巨树,频频朝着沧楉扔去。犬吠声和轰隆声交织成魇,震颤长空,惊醒了睡梦中的村民。

**

村民们并不胆怯,纷纷操起利器,便聚势追到了村外。连那位唱独角戏的男子也脱去了戏袍,一路拈弓搭剑,沿着高崖紧追不舍。

与此同时,怒云之上有万仞昆仑,昆仑山巅有乾坤殿,长崆从大殿里出来,恰巧碰到了凤灵军统帅,姜芿。

姜芿稽首道:“掌门,您这是要去哪里啊?”

长崆驻足道:“山里的鹏飞跑了,好歹是几万斤肉,我打算下山去找一找。”

“要不我替您去找吧。”

“不用!”长崆眉头一蹙,断然拒绝道,“我还是自己去找吧。你若有事,等我回山你再来上奏。”

“喏,掌门早去早回。”

**

待姜芿抬首来看,长崆已化成了一道幽光、坠向尘世。他心有疑窦:这只巨鹏在昆仑山下盘旋了三年,也没见掌门对它在乎过,今日怎么想起来去找它了?他不会是真想吃肉了吧?

掌门不食烟火,从不贪口舌之欲,寻找巨鹏自然不是他的真意。

**

与铸魔团缠斗渐久,沧楉体力不支,闪避的速度也慢将下来。她知自己并非铸魔团的对手,只想将他们引向远处,替村民们争取更多逃命的时间。却未料到,村民们不惧怕魔者,声势喧杂,紧跟着也出了村子。沧楉凌空而望,眉头一蹙,霎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绝不想让他们因自己而死,白白地丢掉性命。

“当年西征军的惨剧,我不想再看到了。”

沧楉将铁剑往身后掷出,剑以极速掠过铸魔团,穿行数百米,插在了领头那位乐师的跟前,其声震震作响,宛如巨龙吟啸。村民们心下骤惊,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沧楉回头一望,见队伍已然停滞,便奋力加快了速度,以把铸魔团引得越来越远。

**

前面即是南溟,巨浪磅礴,暗云倾泄,仿佛要将此间天地残酷压合,不留丝毫喘息的机会。严丝合缝的压抑感扑面而来,令沧楉的步履愈发沉重,眼前景状恍如末世。

铸魔团紧追不舍,沧楉已无路可去。

村民们知道沧楉掷剑的深意,便没有再跟来,而是各自找地方隐蔽了起来。

**

突然间,海上暗云被冲散,像是被斧子凌空劈裂了般,露出了一道巨缝。在白灿灿的天光中,有个灰点正在飞近,速度极快,来势威凛,转眼已发现那是一只有垂天之翼的巨鹏。

一声破鸣,震颤万里云空。

铸魔团大惊。

**

然而沧楉终归是铸魔团此行的目的,便意欲在巨鹏抵达前,将她彻底杀死。沧楉察觉到了铸魔团的想法,便将身一扭,窜入了水中。铸魔团顿时无措,面面相觑。还没等他们想出对策,巨鹏已飞掠至近前,其身形之大,可谓遮天而蔽日,倒将铸魔团衬托得小如微蚁;居高临下的眼神,锐利而凛寒,宛若死亡的凝视;锋利如刀的利爪,扑面而来,动势如破竹。

铸魔团蓄力一跃,化成束束绿光,朝着巨鹏迎击上去。只激斗了数个回合,他们便纷纷跌落在了地上,遍身伤痕,哀嚎不止。巨鹏盘旋着,呼啸着,突然按下头部,极速俯冲下来,铸魔团皆是惊惧,立即爬起身来,各自逃命而去。

巨鹏眸光一敛,震动羽翼,便有无数倍的羽箭带着紫光刺落下去。铸魔团无力闪躲,被羽箭刺穿身体,化为了一道道黑雾,随风四散。

**

巨鹏默然回过身,掠至近海,将刚浮出水面的沧楉托起,置于后背上,便呼啸了一声,扶摇而去数千里。

再回到陆地上时,目光所及处,皆是滔滔的无垠黄沙。

此处乃是西域,常有蠕族掘地穴而居,鲜与外域沟通,钟鸣鼎食,世代繁衍于此。

**

沧楉在途中便已发现,这只巨鹏即是当年她借道北溟而入幽冥时,载着她到地门的那头小鲲。想不到它心怀感恩,竟在三年后救了沧楉一命。只是她未必明白,铸魔团为何要屡屡置她于死地。

生命总有轮回,相遇无关天意,你努力追求的,时间总会给你的。

你对世界付出的善意,它总会在某个时候、惠赠予你的。

沧楉深有体会。

**

巨鹏矗立于沙海中,虽是翕羽敛翼,其身仍可荫蔽数十里,使沧楉感觉不到阳光的灼热,甚至有风徐徐吹来,顿觉静谧之至。

沧楉问道:“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

巨鹏心语道:“这沙漠下曾有一暗海,我于幼时被一少女养育多年,后来她放我归入北溟,不再相见,而她和族人则惨遭丸澜杀戮。这地下海早已干涸,他年你若聚星有众,烦请你恢复那里的生机吧。”

沧楉怔了怔,凝眉一想:我现在自身难保,何谈以后聚星修灵,虽然我时常有过这样的愿想。但是既然你救我一命,那么作为回报,有朝一日,我定会让这里恢复无限生机的。

她是一个不喜欢让别人失望的女孩。

**

“往东走半个时辰,便可寻到绿洲,你我在此别过吧。”

巨鹏腾空远去,扶摇而上,很快消逝在了云海中。沧楉凝神望了片刻,便收敛思绪,打算以悠哉之闲情走出荒漠。

即在此时,长崆拂去尘沙,身姿俊逸走到了沧楉的面前。

不好意思,我来了。

我来带你走,离开这个尘世。

怒云之上才是沧楉的归宿。此时她已激发出了自己的灵影,修真界的大道灵气再也不会伤害到她了。

闻道怒云上繁华万千,良人高阁,故而:心之所慕,慨当以歌,素履以往,不问归期。

**

风花雪月,乃是传奇魂脉中不可或缺的四道驻魂,唯有驻魂归位,方可超脱生死,打破固有界限,以眼前之自然,繁衍心想之万物,从而衍生无限生机。风魂在尘世,月魂在云间,故曰风月无边,爱她之人都不得善终,或成幽魂,或成恶魔,乃是他们逃不过的宿命。雪魂和花魂则由自身的爱意而生,她心爱之人,钟爱之物,需死而复生,方得相守。故曰雪花凋零,来世必见。

花魂由绘梨以性命相济,只是尚未开窍,而处在休眠状态。风魂则由顾之澜相予,其人自由洒脱,桀骜和柔善并存,最终去向成谜,沧楉获得这一驻魂而激发出了自己的灵影,长崆便莅临凡世,要带她回昆仑山。

昆仑终年飘雪,恣睢悠飏,沧楉的雪魂即是铸就于此。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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