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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我悦君兮君不知

“每个人都做过梦,

却有太多的人不相信梦。”

非但是七月七日晴,七月八日,依然是晴。

推门而立,迎着渐暖的朝暾,眺望云海苍天,格外赏心悦目。

再回首看向屋内,各类鲜花争奇斗艳,分外妖娆。一簇簇,一株株,一盆盆,错落有致而各具姿仪,明丽绰约而摄魂动魄,整个屋子都漫溢着恬静的花香。

这样的花店才是名副其实的。

翻过门牌:营业中。

花已开好,广迎云路四方来客。

沧楉信心百倍,自感前途无量,如今店里有货,自然不惧怕顾客来砸场子。日后由于她的存在,花店前逐渐形成了一条天市:这是她所始料未及的。

这满屋的鲜花是昨夜沧楉沉浸于修灵状态,借星辉耀体,将魂脉的力量拂入落花之中,眨眼之间,而繁衍出的无限生机。只是,她的首颗星辰比她想象中要巨大很多,故而无力掌控,显得相当暗淡,缺乏像云嫣能繁衍半个皇州生机的能力。

当年,云嫣降临皇州西域,见黄沙万里、生灵绝迹,便以雪绒花随风漫散于天地间,随即灵光闪现,整个西域霎时间花开似锦,生机盎然,浩瀚沙海自此衍生成绿洲万点,蔚为巨观。

帝海子于饥寒交迫中、死在圣疃雪山时,涣散的眼神,呆滞的面容,枯槁的身躯,口中仍不忘喃喃念叨:

“寒风中,我望着雪绒花,落往她沉沦的地方……”

记忆中的倩影风姿,犹似历历在目。

闻香而急至者,若非花痴,则必是心念种花之人。

这不,沧楉刚转身回屋,敕天凌就急匆匆翻上了怒云,要进店买花。

他在店外踟蹰再三,还是不敢进,但风铃响个不停,便心下一横阔步进了屋内。

“姑娘,我要买花。”

沧楉于花丛中回首,有疏离清傲之美,神情惊异地应道:“是你?”

当日只手摘星者,尚有两粒红宝石未曾取走,今日正好一并还给他。

敕天凌再环顾店内,花开满屋,竟与数日前别有天壤。“我,我想买你手中的花。”

沧楉微微笑道:“你喜欢这盆秋海棠?”

“对,我就要买它。”

敕天凌以前从未见她笑过,今日得见,顿感如沐春风。自人间一别后,相思郁郁成疾。若非长崆无意中透露出沧楉的去向,得知她在昆仑山下开了一间花店,敕天凌都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痛定思痛,审时度势,想要迎得沧楉的芳心。

为博上一个好彩头,沧楉将秋海棠免费送给了今日的头客敕天凌,再把那两颗宝石也悉数还给了他。

他惴惴地端着花盆,顿失了继续待下去的理由。

沧楉坐回柜台边,开始温习心经,她要将前人的炼魂心得再过读一遍,以免遗漏而绕了弯子。

突然,敕天凌眉头舒展,惊喜地道:“你这里缺少一道总括的花语。”

沧楉抬头:“咦?”

“你店里有纸笔吗?”

沧楉微微摇头,自花店开张以来没啥生意,连记账的纸笔都未曾用到过,倒也忘了还有这茬事。

“也不妨碍。”敕天凌将花盆搁在脚边,挥袖聚出了一把光刃,趋步就趴在墙上刻字,“我来给你揭一道花语。”

“你会弄疼九公主的。”沧楉皱了皱眉头,急言劝道。

敕天凌似乎没听见,剑走龙蛇,攥着劲在那儿刻字。九公主有苦难言,心里画圈圈骂他千万遍。

“我每天都会在她的窗台放一盆花。

纤手托着腮,她说,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其实她错了,我只是想让她喜欢上花。

眼泪播种,把温暖开在她的心间,

我离留与否,都没有关系。

我要给每个路过的人都送一盆花,

整个世间的色彩斑斓,

我存灭与否,她依旧心花馥郁。”

花语是好花语,但这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令沧楉觉到惊慌。她蓦地站起身,追问道:“这是你自己编的?”

敕天凌羞涩地笑了笑:“当然咯。”

沧楉疑虑未解,但也不好多说,只能当是个巧合:这揭花语太像是长崆亲写的了,眼前这家伙更像是一个盗取灵感的骗子。

花语也匆匆写完了,再待下去就尴尬了,墙上的字已经结起血痂:敕天凌自觉有些鲁莽,便端起那盆秋海棠,悻悻地出了店,往怒云下跃去。

一回到霜旎殿,敕天凌就以掌门令要求酃山众弟子停止修持,去昆仑山下找一间名叫“香橼”的花店,别无二话,只管出钱买花。

最好把她的店给买空,让她早点歇着去。

是日,出乎沧楉的预期,花店的生意竟出奇的好。云路两端白衣飘袂者络绎不绝,只用两个时辰,店中花材便已告售罄了。

相较于之前门可罗雀的惨淡景象,今日可谓旗开得胜。

于这强者如林的世界中,日子总算有些盼头了。

至少不会再忍饥挨饿了。

沧楉有了立足于斯的底气。

第二天,沧楉早早便以九公主的落樱,注入无限生机,而繁衍出了全新的花材。牡丹以其秾艳端庄,水仙以其明媚绰约,幽兰以其清雅灵动,茉莉以其纯朴纤盈,蔷薇以其斑斓亮丽,错综交叠,织就满屋的繁华馥郁。沧楉不求多,空间舒适即可,对于那些拥有无尽银山、宝石和珠玉的修灵者来说,这世界的钱是永远挣不完的。

未曾想,花店已声名远播,店门一开,男女老少便纷至沓来,嚷嚷着要买花,差点把这偏僻小店给挤垮了。九公主身子娇弱,连连喊疼。

半个时辰不到,所有花材便全部售空了。

柜台上搁满了金银珠宝,璀璨夺目。沧楉凝眉,握紧胸前挂着的半截枯木,暗暗想着:如果豆豆还在的话,她肯定会很开心的。

她想让豆豆活过来,想让父亲活过来,想让所有她或亏欠或在乎的人都活过来:这也是她锐意要成为炼魂师的缘由。

满怀希望便会所向披靡。

日渐晌午,沧楉翻过门牌:本店已打烊。

她携上两锭金子,打算去邻近的天市买点肉食。今日心情好,她想要吃烤肉。

那种对美味跃跃欲试的心情,又岂是不食烟火的修灵者们能够体会到的?

由于初启灵路,沧楉行走怒云上,明显要比往日快很多,虽不及于瞬移术的转眼即至,但总比人间境界时的自己要好上数倍,因此她抵达天市只用了小半个时辰。

正午刚过,街上行客甚少,很多店家的生意略显冷落,掌柜的趁有闲暇,或摇着蒲扇在静坐,或躺在藤椅上沉睡,或倚着门槛和过客寒暄,方圆数里的天市便没有了往时的喧腾与噪杂。这是沧楉所从未见过的景状。

沧楉步履纤盈,直奔肉铺,途中偶有人招呼,她也并不怎么搭理。驻足于肉铺前,她便搁下一锭金子,买了数斤五花肉和牛羊肉。

掌柜的憨笑道:“姑娘,你可是我店里第一位持重金来买肉的顾客啊。”

合计那些拥有无尽金山的修灵高手都是不吃肉的吗?那他们手握七巨星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干嘛不摘点儿下来救济贫苦的民众啊?

沧楉费解。

正走出没多远,突然,一个羸弱的小女孩匍匐在沧楉的跟前,有气无力地哀求道:“星主,求求你了,给我留点吃的吧。”

沧楉俯下身,见她跟豆豆长得甚是相像,顿生怜悯:“小姑娘,我买的都是生食,要不你在这里等我吧,我去给你买点吃的来。”

“多,多谢星主……”

沧楉把小女孩扶着坐到了墙角阴凉处,便起身往主街里赶去,急匆匆买了一只叫花鸡和五个馒头,又返回了原地。

“小姑娘,你快醒醒。”沧楉推了推小女孩枯瘦的手臂,凝声唤道。

小女孩缓缓醒来,闻有香味,立马振奋地坐将起来:“谢谢星主,这是给我吃的么?”

沧楉将东西递与她,嘱咐道:“你慢慢吃,别噎着。”

小女孩激动莫名,接过东西便囫囵地吃起来,边吃边掉眼泪,看着让人心酸。想起自己曾经的窘境,再看着眼前这一幕,沧楉深知怒云上还有很多这样无处归置且风餐露宿的初阶灵者。他们飞升于此,也曾是其他世界的骄傲,引为歌颂的传说,却没想到聚星不力,而穷苦潦倒,沦落成了灵路初端的流浪者。

有的人穷尽一生尚不能聚星一颗,便难以通过只手摘星获取到相应的银子。

沧楉把身上的余钱都留给了小女孩。

回到店里,心中总有些郁郁难平。待天色已暮,沧楉将无限生机注入落樱中,炼魂出数十朵玫瑰,便用竹篓背着,借着绚烂的星光来到了天市里。见有悲伤沉溺者,无家可归者,便在他的身边放一朵花。

其人拾掇起鲜花,凝视片刻,心中阴霾渐扫。

往后的很长时间里,沧楉总会在各大天市里穿街走巷,在世人的身边,或是窗台上放一束花。不知不觉中,她竟在完成长崆花满世间的心愿。这倒是沧楉始料未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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