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颖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就像盖了一层漂亮的面具，而在面具之下则是嘴眼扭曲的憎恶。
“他是你朋友？”张新颖不爽地问，语气中透着不屑。
“对！”陈璐用力点了点头，直视着张新颖说：“他是我朋友。”说完，她也不再和这位漂亮的“外国女孩”多说半个字，转头走向灵堂外面。
“陈璐！”张新颖突然大声喊了一下。
她的声音很尖，在本就安静的灵堂里，这喊声显得格外突兀。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一瞬朝着张新颖投了过去，随后又都看向了她所望着的陈璐。
陈璐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即便是在门口站着的一些陌生人，也都在看着她，这让她感到惊慌失措，全身开始不自觉地发抖。她慢慢转过头，迎向她的依旧一双双盯着她的眼睛。
“疯子！”
“她就是个神经病！”
“别跟她说话！”
“我妈说了，不能离疯子太近，他们打人不犯法。”
“大疯子，大疯子……”
小学时周围发生过的一幕幕，又开始像走马灯一样在陈璐的脑海中飘过。但，这次陈璐没有被吓到，她很快就从恍惚中恢复了过来，直视着那些投向她的目光。
其实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不认识陈璐，所以看过一眼，就把视线移开了，只有不远处的王珊珊意味深长地笑了。她迈着模特似的步子，三步一扭两步一晃地来到了陈璐面前，装作惊讶道：“呀！陈璐？真是陈璐吗？”
“是我，昨天才跟你通过电话的神经病。”陈璐面无表情的说道。
王珊珊愣了下，急忙笑着摆手说：“嗨，那是开玩笑的，你该不会还在意这点小事吧？”
“当然不在意，我以为你在意。”陈璐冷冷的直视着王珊珊。
“哈哈哈，你真是幽默。”王珊珊打起了哈哈，微笑着走上前来拉起陈璐的手，转头冲身后那些女人说：“大家都还记得陈璐吧？就是小时候咱们班记忆力特别好的那个女生。”
这个动作让陈璐浑身一阵难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当然记得呀，她在全年级都挺出名的。”一个身材丰满浑身散发劣质香水味的少妇抢先附和道。
陈璐认得那个人，小时候就喜欢跟在王珊珊*后面，扎着两个马尾辫，成天笑呵呵的，没想到长大了依然如此。
王珊珊点了点头，再次望向陈璐说：“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过来跟老同学们打声招呼？”
“你们好。这算是打过招呼了吧？没别的事我就走了。”陈璐赶紧把手从王珊珊的手里挣脱出来。
“别啊，这么着急干什么？”接着王珊珊从包里拿出一部被精致的水晶钻包裹着的手机，手臂自然地向上一抬，让袖子轻轻滑落，露出手腕上的一块镶满钻石的金表。“班长今天有事，暂时过不来了，让我先把大家拉进微信群，以后多多联系，来，你们先来加一下我的微信。”
二维码刚亮出来，张新颖立刻推开陈璐，伸出手机，加了王珊珊的微信，然后目光闪烁地盯着王珊珊上下打量着说：“珊珊这条裙子是Gucci吧？”
“呵呵，是今年跟老公去意大利时随手买的，大众款，没什么特别的。”王珊珊说着又打量了一下张新颖，疑惑地问：“你是？”
“我是张新颖啊，就是小蛤蟆、小麻子。”张新颖讨好似的说起了上学的时候外号，丝毫不觉得那是对她的一种侮辱。
“诶呦，你是小蛤蟆？！”王珊珊十分惊讶，连忙招呼其他人说：“大家看看这是谁？”
几个女人纷纷围到了张新颖身边，从头到脚仔细观察着，但并没有人说什么，似乎全都在等着王珊珊先开口，她们也好见风使舵。
“还真是女大18变，小时候可没觉得你这么漂亮，是谁通知你过来的？”王珊珊微笑着问。
“是班长，我也没想到她能找到我的电话，也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有机会见到大家。”张新颖笑着说道，似乎完全忘记了这里不是同学聚会的会场，而是灵堂。
灵堂四周的亲友们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显然都觉得这些人不分场合的言行十分过分。
王珊珊很能读懂气氛，于是惺惺作态地摆了摆手说：“见面的机会确实难得，但是，今天我的心情是无论如何都好不起来了，也没有聚会的兴致，毕竟孙老师走得太早了，他还那么年轻。”
“是啊是啊，天妒英才。”立刻有人随声附和。
陈璐冷笑了一声，转身跨出了灵堂的大门。
但张新颖还没放弃讨回面子的打算，她几步跟过来，一把拉住陈璐的手，故意提高音量说：“陈璐，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啊？你好像找了个不错的男朋友，怎么也不给大家介绍介绍，让大伙认识一下嘛，还怕有人把帅哥抢走了不成？”
陈璐站定了，极力克制着回过头瞪了一眼张新颖。
张新颖不以为然，笑嘻嘻地看着陈璐，那表情像极了当年她把垃圾桶扣在陈璐头上的那一刻。
“新颖，注意一下场合，我们是来送别孙老师的，不是来这展示男友的。对吗？陈璐。”王珊珊看好戏似的望向陈璐。
陈璐甩开张新颖的手，冷眼看着王珊珊，没有回应。
张新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她似乎觉得通过刚刚的一番交流，自己已经和王珊珊这位嫁入豪门的阔太太站在了同一排，但结果显然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我没有，我只是……”张新颖还想解释，但看到王珊珊在瞪她，吓得一缩脖子，刚刚在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就像上学时一样。
“对了，有谁见到师母了吗？”人群中忽然有个声音瞬间转移了话题。
这一问，大家也都四下张望、寻找了起来，但灵堂里并没有孙伟妻子的踪影。
陈璐借此机会赶紧转头穿过围在灵堂门口的人群，回到走廊里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就像终于爬出了令人窒息的泥沼。
趁着张新颖还没追出来找麻烦，她急忙朝着走廊一端走去，眼看着就要到楼梯口了，突然转角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奇怪的身影。那是个头发花白的女人，她戴着大大的墨镜和黑色口罩，穿了件黑色的高领打底衫，外衬着长袖轻薄大衣，两手带着手套，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似乎连一寸皮肤都不想外露。
陈璐第一眼只觉得这女人的身高、体态很眼熟，并没有马上认出对方，但随着另一个男人走出来，陈璐才终于确认了，那女人就是孙伟的老婆，而跟在身后的男人，则是当年在课外补习时传授校园生活经验的大哥哥，孙忻楠。
